战后重建那是文官的本职。
战死的三百八十个唐人被清理好仪容准备火化,府兵的家乡都在远方,骨灰是唯一能带回的东西。战甲和武器被侯大宝登记后放入库房,将来要作价对府兵的家人进行赔付。
路怀这个道门代表首次有了专业对口的工作------帮姚城建一座存放骨灰的道观,让战死的英灵能享受人间祭祀。
“三清谁来塑刻,观务谁来主持,我就学了《道德眞经》,别的都不会,怎么超度亡魂。”路怀对侯大宝的安排很不满。
“祭祖知道吧,烧香撒纸,再放些祭品。你到时再手写篇《道德眞经》焚化,到时别人不就都会了么,又没说让你当回道士。至于三清塑像确实没法子,先找几块巨石放那,刻上三清道号,大殿外一定要立块石碑,越厚越好,把修这道观的起因给刻上。”侯大宝耐心的交代。
姚城经过大半个月的隔离后,总算没有产生新的病例,侯大宝开始规划新的城区。
城北军营当初的设立是为地形平坦,补给方便,苏定方到来后又因为要提防盘年五部而暂时保留。如今,盘年五部已经被绑在大唐的战车上,城北军营的存在显得很鸡肋。
按敬君弘的意思,军营应该设立在城南两山交界的路口处,既能防备敌军,又能依托山势进行转移,至于饮水问题,他觉着开挖一条二里多长的水渠就能解决。
“不成,必须挖出水井,否则水渠被截就会重蹈马谡旧事。”侯大宝不想让军营变成上甘岭。
“行,听你小子的!”敬君弘对这个小恩人很佩服。
城北军营被腾空,这里将作为姚城的新城建设,让一部分蛮族提前享受城市化是侯大宝最近才有的打算。
蛮族的统治方式类似古代氏族社会,私产这种东西除却几个首领,别人都没有这个概念,有衣同穿,有饭同食这是部落生活的常态。要想让蛮人融入大唐,就必须让他们对大唐产生向往,而帮助守城的那七百多蛮兵就是最好的宣传员。
烧窑必须搭建,无论墙砖石灰还是木炭都是姚城所缺乏的东西。
敬君弘带蛮兵入山伐木,顺便活捉些野物留着饲养,路怀带衙役们修建道观,窦县令带城中青壮建窑烧碳。妇女们采摘野菜,并负责做饭。半大的娃娃被扔南山口清理杂草。至于剩余的二百来个唐军,守城依旧是他们的唯一任务。
侯大宝在刺史府看着沙盘,感觉自己在玩帝国时代。就是人口太少了,是时侯和盘年五部谈谈了。
“不去,我就在这等我爹!”苏庆节固执的认为只有待在后院老苏才会回来。
“你爹肯定有要事,否则不会耽误到现在都没出现。”侯大宝劝慰无果,只能带着通译自己去,顺便叫上家里来的两个老卒护卫。
换上自己最华贵的厚料绸袍,脚踏翘头卷云履,腰系明月玻璃配。头戴......算了,没及冠戴什么都难看,还不如就这么顶着两羊角装闺女。
本就是去显摆的,通译甚至提醒该擦些粉,被侯大宝拒绝了。又不是去卖身,干嘛抹那玩意。
风度翩翩的汉家儿郎刚出现在姚城便引发轰动,娃娃们咬着指头追在后边观看,眼中充满羡慕。蛮兵则对着侯大腰间的玻璃佩饰指指点点,认为那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城楼上的唐军多年未见如此出众的自家儿郎,纷纷叫起好来。
盘年五部这几天不知在忙什么,爨氏已经退去那么久了也不见他们下山。要不是西边田地依旧有人劳作,侯大宝都以为他们染上瘟疫灭族了。
驻守路口的蛮兵人认识这个小娃娃,却不想放他进去,直到侯大宝威胁收回蛮人田地才得以放行。
五个头人迎了出来,脸上笑的很不自然。
侯大宝没在意,上来是商议雇佣人手,没打算要他们打仗。
“爨氏已经退兵多日,为何不见几位头人下山议事?”侯大宝直接坐在洞口的石头上问。
“山下有疫病,怕族人染上才没敢入城的。”
这谎话编的明显有漏洞,怕染疫病为何还派人到田地里劳作,摆明是瞒着姚城在玩花样。
侯大宝也不废话,直接说:“大唐朝你们雇佣两千人手,要在山下建新城。”
“啊.....雇佣?”头人们没听过这个词,通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跟他们说,就是借人的意思!”小侯想偷换概念。
盘年五部的头人明显放松不少,指着胸口就是一顿外语,通译赶忙回禀:“他们说大唐与盘年五部形同一体,两千人不算什么,只是不知大唐用何物换取。”
娘的,这年月想找个傻子真难,人家不懂雇佣,可人家懂报酬啊。侯大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答复:“新城建好后,允许盘年五部拿走一半的房子,这是大唐的底线。”
城,这对姚州甚至整个滇地的部落而言,是个神圣而美好的称谓。
姚城三砖两瓦搭起来的小村子都被称为富庶,唐人居然答应给部落一半的房子,这很可能是圈套。
“他们不干!”通译解释。
侯大宝只能拿出撒手锏,招呼两个老卒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
城市规划模型,这种低技术含量的东西,是侯大宝带着苏庆节忙活三个晚上的成果。
几块木板钉成四方型当城墙,中间砍出个口子就是城门,一个个的木头疙瘩沾两片竹叶就表示房子。没有比例尺,没有绿化,更没有房屋展示。可蛮人没见过这东西啊,指着模型问东问西,连上边的竹叶都扯下一张尝尝是不是假的。
“城西这些房子全归你们。”侯大宝指着模型霸气的说。
“他们还要一间和都督府一样的房子做议事用!”通译听得很清楚。
“答应了,不过木料他们自己去砍。”小侯没二话。
盘年五部认为这属于值得庆祝的事,载歌载舞开始准备宴席,侯大宝这才看到洞口铺满了松针。
“杀家搭子”,这是部落的一种办事方式,双方有仇怨时借口请客吃饭,约来仇敌在饭桌上就直接下手。一般不留活口,血迹在屋里不好收拾,而第二批仇敌马上就来赴宴,于是只能拿山里随处可见的松针铺在地上,既能遮盖血迹,又能掩饰血腥味。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一种习俗,后世还有不少居民过年时用松针铺在地上吃饭。
很显然,侯大宝上山时,盘年五部就在干这种事,看地上松针的厚度,应该宰了不少。
“爨氏的几个人不听话!”会说唐话的头人有些尴尬,毕竟被人撞破了。
“外边吃吧,我不习惯血腥味。”侯大宝无所谓,吸收另一批人进部族时总会有那么几个刺头,这属于内政,自己无权干预。
头人们欢天喜地的去张罗宴席,侯大宝则逛到孩子聚集的溪边查看。
盘年五部的娃娃已经会不少唐话,只是因为爨氏围城,最近都没吃到米糕,甚是想念。此刻见到个唐人过来大为惊喜,纷纷用不太熟练的唐话跟侯大宝打招呼。
“告诉他们,谁能背《卢令》,我就把这身衣服送给他!”侯大宝举着一套自己从长安带来的袍子说。
兰松唯一教的诗便是这首,对于一帮唐语都还不熟练的娃娃来说,《卢令》堪称英语四级考试。几个娃娃试着背了一次,最好的只能背到卢重环,别的全只记得卢令令三个字。
“卢令令,其人美且仁。卢重环,其人美且鬈。卢重鋂,其人美且偲。”一个瘦小的八九岁娃娃站在侯大宝面前一口气背出全诗。
侯大宝亲自把那件锦袍穿在他身上,并让通译交代三遍,这是右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