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宝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商人,他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嘴巴在大唐闯出片天。
盘年五部的头人都是成精的老家伙,他们也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外表捞取高昂回报。
于是各怀鬼胎的两拨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达成一致,盘年五部派遣两千人归大唐使唤,待新城建好后归还部落,建设期间的食宿由唐人负责,新城建好后整个西城的房屋归盘年五部支配。
是日,侯大宝与通译大醉而还。
“什么,一多半全是女人,那谁去挖地基,谁去背石头?盘年五部这帮老不死的骗子,告诉他们,人不要了,建好的城也不让他们进来,让那帮老家伙全蹲洞里当野人去!”侯大宝气急败坏的躺床上乱骂,通译带来的可不是好消息。
“您昨日确实没说要男要女,盘年五部是按规矩来的,就这么把人撵回去怕是不成。”通译相当和事佬。
侯大宝晃晃脑袋,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失误,只能捂被窝里哼哼。
“你妹的,老子可是批发市场小诸葛,居然被帮大爷给忽悠了,这生意做的丢人哪!”
“丢人?谁丢了?”侯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头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侯大宝怕没断根,要求病号们再观察十天才许踏出后院。都是些为民着想的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只是在后院闲着无聊,要求给他们找些事做。于是姚城发展纪要就在这帮病号的争论中开始一步步成型。
侯老爷子就是来找孙儿商议的,侯大宝赶忙爬起来搀扶爷爷,却被甩开了。
“老汉还没缺胳膊少腿咧,扶啥扶,滚去瞅瞅你说的那啥经济。太阳都出那高,你还搁床上挺尸,明再这样就抽你。”老爷子向来认为孙儿翘尾巴不是好事。
种经济作物是侯大宝提出的,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何大唐的官员整天把目光盯在粮食桑树上,明明姚州不缺粮食,非要把坝子里的所有平原全规划成粮地,小山坡上必须种满桑树,难道不明白什么是因地制宜吗?姚州唐人连军队加起来才三千,全种粮食到时卖给谁去,蜀中布匹多得都往扬州贩,姚州还弄这东西干嘛。
“那是《大唐律》所定,不得擅改。”杨长史好心提醒。
“没说改《大唐律》,口分田,永业田不变,其余的新垦荒地必须种油菜甘蔗,山地种茶树油桐,苜蓿也得种,将来养牲畜光喂草料不成。姚州守着个金窝还穷的要饭,难怪受蛮人欺负。”侯大宝提出自己的观点。
窦县令没那么多顾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别的不说,这又是建新城,又是垦荒的,咱们连十头牲畜都凑不齐,想办到可不容易哪!”
“一点点来,新城交給盘年五部的人手,烧窑建好咱们就接着开荒,多打造些新犁,不用锄头,这次只要量,不要质。”侯大宝的思想有些超前,在座的官员表示不能接受。
最后还是侯老爷子力排众议,无限支持自家孙子,最高长官发话,别人也没什么意见,将来就算怪罪也是侯老爷子顶缸。
姚城库房里的粮食被大量运到新城建设地,城里的唐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冬麦被爨人糟蹋掉不少,能收四成便算老天保佑,城里的粮食那是留着度灾用,就这么给运出一多半,要是碰上荒年可咋办。
侯大宝完全不担心这些,从庄蹻入滇到史万岁平叛,近九百年时间,滇地从未因粮食问题发生过叛乱,大量的水源和茂密的森林,为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类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姚城就算一年不种地都不会饿死,没见盘年五部逃难过来,都有肉有菜活得很好吗!
随着侯大宝一声令下,姚城开始烟尘滚滚,大生产是最能凝聚人心的事,连四五岁的小娃娃都知道拿着竹筒给父母送水。私人厨房被暂时取消,大锅饭开始代替一切,除却孩子偶尔能吃块米糕外,杂粮饭配野菜野物成为主食。
搭好的砖窑第一次试验便取得成功,只是砖头的颜色过于红艳,被路怀称为血砖。指望红土地上能烧出青砖除非是挖到煤,爨氏的老家倒是有不少,可谁让你去呀。红砖也不错,看着喜庆,盖婚房最合适。
“往后不许说血砖,只许叫夕阳红。”侯大宝威胁胖子。
写“夕阳无限好”的李商隐现在还没生,估计连他爷爷的爷爷也还处于细胞阶段。侯大宝正想把这首诗挪到自己头上,夕阳下就出现苏定方的影子。
“莫过来,军中瘟疫横行,连牲畜都染上不少,把吃食送到林边,我们自会出来拿。”苏定方停在原来爨氏的营地那大喊,唐军士兵三三两两的躺在地上,有些已经开始抽搐。
侯大宝不怕,苏定方肯定是追击爨则开才染上的疟疾,姚城现在已经能解决这个问题。几十只木桶一字排开,里边全是兑了水的青蒿汁,敬君弘带着人挨个给士兵们灌,大量的石灰被洒满营地。
“战损一百三,斩获爨氏骡马二百七十匹,路上病死五十多,剩下的都在这了。早知道那帮爨人染了病,某家说什么也不会断掉他们的归路,现在可好,病的没病的全挤在一块,能不能走回昆州都是个事。”苏定方一连吃下两碗杂粮饭才开口说话。
“先让您的人洗澡更衣,帐篷怕是不够,只能先搭几个竹棚暂时讲究,我现在就去送炭火来。您儿子保证高兴坏了!”侯大宝含着眼泪说。
这一千唐军实在太惨了,近一个月没吃上热饭,全靠意志力硬撑着,好多人脸上已经看不到肉,光剩层皮包着骨头,如果不是会喘气,那就是具骷髅。赤脚裸身的比比皆是,身上没一寸好的皮肤,连老苏的胸口都留着一条长疤。
爨人退走时他们完全可以撤回姚城,可为了大唐不再受侵犯,这些唐军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饥饿,伤痛,瘟疫这三种痛苦同时袭来,饶是铁人也扛不住,他们能撑着回来还为姚城百姓安危着想,是个人都会感动。
热水加石灰水勾兑擦在身上并不好受,可要想治病这是必须的,士兵的贴身衣物全被扔到火堆里烧毁,战甲兵器被扔到石灰水中浸泡,府库内所有的布匹被全部撕成床单裹在士兵身上。野鸡,竹鸡全放一锅熬煮,水放的很多,因为只能让病人喝汤。
门板,竹盾,甚至大车都被送到营地,那是未来一个月他们所住的床榻。
“小子,你真有把握治这瘟疫?”苏定方疑惑地看着侯大宝到处撒石灰。
“我爷爷守城第三日就患上,一批十二人,没一个折损。”侯大宝边忙活边解释,苏庆节站在石灰圈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身体素质是大唐府兵引以为傲的资本,连续两天的青蒿汁灌下,再奄奄一息的唐军都醒了过来,苏定方兴奋的站在石灰圈里扭屁股。
侯大宝却头疼的厉害,盘年五部派来的人工作效率实在太低了,一帮人挖土时另一帮人就站旁边看着,等装土时挖土的人又不动了。这种效率想要半年内建好新城纯属做梦,刚解除隔离的杨长史被委任为新城监督员,劳力分配由他统一调度。
“人,我要人,越多越好!”侯大宝站在城墙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