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歌?哦,你说的是《送别》那首歌吧?”曾浪今天唱了两首歌,一首是山丹丹那首,另一首是李叔同的《送别》,他猜测金木兰问的应该是《送别》。
金木兰凤眸凝睇他一眼,道:“歌名叫《送别》吗?我以前从未听过,这是谁作的词?”
《送别》这首词,是李叔同所作,李叔同是活跃于民国时期的文化名人,眼下是大明朝,她肯定没听过啦。
曾浪想了一下,说道:“这是我自己瞎编的曲子,睹物思人,有感而发。”
他等着金木兰问睹何物、思何人,答辞早已在心中想好,因看见远景想念家人,到时候顺着说辞请她放自己下山。
谁知金木兰并没有这样问,而是拿来一张纸、一枝笔:“能写下来吗?”
曾浪执笔将《送别》全词写在了纸上,金木兰拿着纸看了一会儿,脸上并没有表情,接着又问道:“听说你是孝廉?”
“孝廉”这个称呼,是明朝、清朝对举人的雅称。听她如此称呼自己,曾浪心里暗喜,果然是遇到文化人,跟她好好谈,看来自己下山有望了。
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别装傻,这种时候装傻,可能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一刀把自己剁了。
于是便老老实实答道:“在下的确是举子,去岁江西布政使司壬子科头名解元。”
金木兰冷艳的脸庞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微微一顿之后,便道:“你跟我来。”
曾浪跟在她身后,二人来到安灵堂,草堂之中,两副棺材呈现于堂中,并未合上棺盖,棺材里躺着两具年轻的女性尸体,她们真的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就这样和这个世界永诀了。
金木兰接过守灵人递过来的白巾,裹在头上,转过脸庞问曾浪:“会写墓志吗?”
曾浪点点头。
于是对死者进行了一番跪拜告慰之后,曾浪又跟着金木兰来到了一间房屋里,金木兰让人拿纸笔给他,替两名死者写墓志。
墓志,是墓志铭的其中一部分,墓志铭一般由志和铭两部分组成。志多用散文撰写,叙述逝者的姓名、籍贯、生平事略;铭则用韵文概括全篇,主要是对逝者一生的评价。
曾浪坐着,金木兰在曾浪旁边站着,将这两名死者的大致情况告诉了他。
使曾浪觉得比较疑惑的是,按说土匪窝里,死了人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些土匪窝死了喽啰,能裹张席子直接埋了就不错了,她居然还要帮死者写墓志?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金木兰。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她说写,那就必须写咯,通过写这两名死者的墓志,曾浪大概也了解了这番金木兰出去抢劫,遇到了怎样的险境。
她们本来是去打劫一江浙富商,早就打听好了,此富商是个铜矿的矿主,去岁岁末,铜矿坍塌,死了两百多名矿工,被上边追责,牵连到直浙总督头上,铜矿主为了自保小命,亲自押运三十万两银子进京贿赂内阁、三法司、六部衙门,准备逃避责任。
金木兰获悉此事之后,准备带着手下抢下这一笔不义之财,谁知道,运押队伍之中居然藏了不少训练有素的府军和锦衣卫,各种火器往她们身上招呼,金木兰她们就算有再好的武艺,也招架不住,白白死了两名手下之后只好撤退,又遇到一小股马匪正在抢老百姓,便收拾了,抢了点东西回来。
曾浪写完墓志之后,看了裹着白巾的金木兰一眼,想求她放自己下山,可见她情绪不大对劲,就没有开口。
“写好了。”曾浪将两张纸交给金木兰,然后起了身。
金木兰淡淡扫了一眼,叫来一名手下,道:“拿去刻在木板上。”
曾浪有点儿吃惊,原来只是刻在木板上,他原以为,是刻石碑上呢。不过也能理解,这个寨子确实比较穷,能用棺材埋葬,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所谓的墓志,不过是告慰告慰死者罢了,用木板刻和用石碑刻,亦无所区别。
“寨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在下就先告退了。”曾浪朝金木兰一拱手说道。
金木兰道:“嗯,你先回去休息吧。”
曾浪刚退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金木兰道:“寨主,今晚在下不愿再伺候马小姐,请问可以吗?”
如果每天晚上强啪四次,曾浪还真有点儿受不了,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他这身体还不是铁打的。
金木兰似乎对昨晚曾浪和马怜玉啪了四次的事情是知道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英眉细细凝了起来,道:“二妹对你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分,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找什么压寨相公,这些不过是前几个掌盘子流传下来的老规矩,这些无厘头的规矩,到时候我全都要废止的。”
“你先回去吧,今晚任何人都不需要你伺候,明天我还有事找你。”金木兰脸有倦色,看样子是困了。
既然得了她这句话,曾浪便安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马怜玉给他送吃的过来,问他:“大姐怎么说的?让你做压寨相公了吗?”
“寨主没说这件事,只是让我写墓志,还说明天还有事找我……”曾浪如实道。
马怜玉道:“这就有点儿奇怪了,如果大姐看不上,应该直接把你送下山才对呀,到时候我就可以请大姐把你赏给我,嘻嘻……”
“你还真把我当战利品了?”曾浪不悦问道。
马怜玉怔了一下,咯咯笑了,摸着曾浪的手道:“好人儿,姐姐错了,不该那样对你,姐姐知错了还不行吗?”
曾浪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的小命都捏在你们手里,就算你不把我当人看,也是应该的。”
“哎哟,好人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不会把你当人呢,你先吃些东西,吃完了,上我屋里来,呵呵……”马怜玉咯咯娇笑。
曾浪低头道:“寨主让我不用伺候任何人,今晚我就不去你屋里了。”
马怜玉脸上隐隐不悦,语气有点儿冷淡地问道:“大姐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这么说的。”
马怜玉虽然不悦,但也知道金木兰的话不可违背,便也消了今晚还要与曾浪大战一番的心思,只是陪着他说些话儿,便回去了。只是想着昨晚的美事,心头到底有许些遗憾,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位‘好人儿’留下来,如此想着,径朝金木兰的屋子去了……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曾浪,却是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今天是二月初二,离二月初九『会试』开考之日没几天了,难道自己真的会被强留在这个山寨而耽误考试?
这个金木兰,从她的言行来看,还真有点看不透她,还有她说明天还有事情找他,到底会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