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想到,喊住手的,居然是个女的。
李莹儿见众人看着自己,连忙以香肩蹭了蹭曾浪,急道:“曾郎,你快说句话呀……”
曾浪指指那女囚道:“她,我要了!”
“等等!本公子又没有说不要!待本公子看过她的脸再说!军爷,快把她头发拨开,本公子要看她的脸!”那华衣公子囔道。
曾浪不理他,看着百户,问道:“军爷,你准备把她卖多少钱?”
百户原本只打算卖十两,见有人竞争,便笑道:“二十……呃不,三十两银子!便宜!贱卖!”
这些本是朝廷钦犯家属,也就是同犯,现在已入贱籍,留在户所也干不了重活,卖了得了钱,请民工服役,反而划算,也省口粮。
“三十两吗?我要了!”曾浪道。
“等等!本公子出三十五两!”那华衣公子道。
“哎呦,这是要竞价?”
围观者一看乐了。
那百户也笑了:“既然如此,那你二位就竞价吧!价高者得!”
曾浪将目光细细打量着那华衣公子,那华衣公子脸色黝黑,长着一双三角眼,面目有些丑陋,只是穿着打扮很贵气,要是穿普通衣服,扔大街上绝对没人多看一眼。
曾浪朝那家伙勉强拱了拱手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缘何非要和我争抢一婢?这样普通的婢女,三十两已经是极高价,阁下若是一味抬价,最终结果,恐怕对你我二人皆不利。”
“哼,”那华衣公子冷哼,道:“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张名珏,弘治二年的孝廉是也!如今保举入了南京国子监,你又是何人?”
“张珏?那不是张芝老爷子的堂孙吗?”
“听说那年乡试考了第二十七名,保举入了国子监,这次回来,是探亲的吧?”
“听说张芝老爷子斥巨资替他造美屋、买侍婢,还替他谋官职,这一看哪,就是张家后辈之中的翘楚啊,才值得张老爷子如此重视!”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曾浪大概知晓这人是谁了,原来是张家人,一直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所以自己不认识,按理说这小小县城的大小人物自己都认识差不多了。
这时,也有人小声说道:“这位曾解元你们难道不认识,这可是今年刚出的解元郎啊!”
“哦,原来是解元郎啊。两个都是举人身份,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众人抱着双臂,皆一脸看戏姿态。
张珏听了耳边议论,左右看了看,道:“什么解元郎?哪有什么解元郎?”
众人将曾浪一指:“这位,乃是今科秋闱的第一名曾浪曾解元。张举人,你居然不知道?”
张珏脸色尴尬了一下,倏然又嘴角一撇,抬头道:“原来你就是我大爷爷说的那个曾浪呀!不过区区解元,有什么了不起!我仅凭二十七举人身份,便可以做官!你第一名又如何,听说你出身很低微呀,呵呵……”
曾浪听得出来,他口中的大爷爷,是张芝。他话里的意思是,他可以通过关系上下打点,就算考不上进士,也能做官;而他曾浪嘛,出身低微,凭举人身份想做官,很难。
“曾郎,你看……”李莹儿突然一只手抓紧了曾浪的手,另一只手指向那女囚。
曾浪看见那女囚身体摇摇欲坠,脚上不停地渗血,连着脓水,那双脚已经都烂了,被脓血模糊,她旁边的兵丁可能受不了这股腥臭,捏着鼻子抽了她一鞭子,抽的正是她这双脚,一下子就把她打倒在地,这次她终于声音沙哑地叫了一下,嗓子就像快哑掉了,发不出明亮的声音。
“你还打她!”李莹儿愤愤地握紧粉拳,眼眶红红地望向曾浪:“曾郎,你快买下她吧!”
曾浪点头,喊道:“军爷,四十两,我要了!”
张珏紧跟着喊道:“五十两,本公子要了!”
“五十一两,我要了!”
“本公子出五十五两!”
“五十六两……”
“本公子出六十两!”
那百户简直快要笑死了,他原本只打算卖十两,没想到抬价抬到六十两了。
曾浪突然停止报价,瞥向张珏:“你特么有病是不是?一千两让给你了!”
“一千两?你当本公子傻啊!一千两本公子才不要呢!扬州瘦马都够买几个了!”张珏道。
“那你跟我抢什么?”曾浪朗声喝问。
“本公子还没看她的脸呢!本公子偏要跟你抢!”张珏哂然一笑。
曾浪真想一板砖拍死他。
恰在这时,他突然在人群里发现了曾山、牛五,这两人一见到曾浪,立马高兴地跑了过来,尤其是牛五,刚从牢里出来,知道是曾浪出钱救的他,更是急忙上前来,点头哈腰称谢。
曾浪一把扯过曾山,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曾山听了他的话,看了张珏一眼,就带着牛五走了。
张珏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冷笑道:“曾解元,本公子出六十两,你还要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六十一两!”
“那本公子出六十五两……”
“六十五两加一文!”
“你?本公子出一百两,你还敢要吗?”
就在这时,曾山和牛五两人等一群人走到张珏身边,牛五将张珏拦腰抱住:“哎呀!张孝廉!好久没见您!走走走!跟俺们去喝一杯!”
另外的人将他两个家仆也抱住,一并拖出了人群,张珏边挣扎边道:“本公子要看她的脸!放手!放手!本公子要看她的脸!”
见张珏被强行带走,曾浪呵呵一笑,跟那百户道:“军爷,这跟我竞价的,居然自个儿喝酒去了!看来是故意来捣蛋的!要不然这样,我就出五十两,你愿卖不卖?”
百户愕然片刻,终于还是点头:“行,那就五十两卖你!”
百户让兵丁把那女子背后的绳子解了,然后拿出一本册子,看了看册子,抬头跟曾浪道:“她的名字叫秋奴,公子,来,我们把相关契约押一下。”
这是一道程序,证明曾浪买了这位女奴,兵丁拽着那女囚按下手印,押了契约文书之后,她就永远属于曾浪了。
程序走完后,兵丁见她脚已烂透,不能行路,便将她架到曾浪面前,然后敷衍一扔,差点儿就让她倒在了地上。
李莹儿连忙扶住,曾浪看了看她,还算高挑,只是瘦,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混合着腥味的恶臭,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洗澡了,尤其是一双脚,已经烂脓,看着很恶心,此外,一块烂布一样的衣服罩着全身,好几处都有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脖子、手臂、脚踝等处都是鲜红的鞭印,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曾郎,现在该怎么办?”李莹儿扶着人问道。
曾浪也伸手扶着,说道:“叫马车送到家里,叫郎中来看看再说吧。”
当时便叫了马车,把人带到家里,扶着进门的时候,母亲柳氏看见,便问:“她是谁呀?怎么回事?”
“买的奴婢,娘,先烧点温水给她洗洗,莹儿,给她换身干净衣裳,我去叫郎中!”
祖母曾王氏也瞧见,道:“主子先伺候起奴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