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年大年初一。

    刘拾遗和师傅老马漫无目的地在沂州城中闲逛着。

    死了的六十多个“新兵丁壮”的真实身份无法确定。行凶者——山东明火教的余孽们也已逃出了大明。案子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刘狐狸、高三爷昨夜叮嘱他们好好查阴兵案。他们只能在街上闲逛，做出一副尽心查案的样子给上官们看。

    二人逛着逛着，走到了城中义林赌坊门前。

    虽是大年初一，赌坊门前依旧是客似云来。进出的人，要么是一脸狂喜，要么是如丧考妣。

    锦衣卫打探消息，最喜欢去三种地方：茶馆、赌场、妓馆。

    因为这三种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便于打探消息。

    老马问刘拾遗：“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刘拾遗答道：“四五两。”

    老马掏了掏自己的衣袖：“我这儿也有个五两银子。应该够了，走，咱们进这赌场走一遭。”

    进得赌场，只见骰子桌前，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结结巴巴的高声吆喝着：“下，下，下一百两，买大！”

    “买定离手，骰宝开，两个一，一个四，小！”庄家高喊道。

    “他，他，他娘的，爷就不信。连开了四把小了！我押一百五十两！还是押大！”公子哥继续结结巴巴的下注。

    “买定离手，骰宝开，两个二，一个三，小！”庄家又喊。

    不多时，那结巴公子哥便输给了赌坊五六百两银子。

    老马拽住一个赌坊里供茶水的小伙计，给了他十几个铜子：“小兄弟，跟你打听点事儿。”

    小伙计见了铜子眉开眼笑：“大爷您打听什么事儿？”

    老马指了指那结巴公子：“这是沂州府里谁家的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几把骰子就输了五六百银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小伙计道：“听您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这就难怪了。那人是沂州城福瑞祥皮货行苏老板家的大公子——苏若愚。”

    刘拾遗笑道：“若愚？这什么名字。我看那人结结巴巴的，不像是若愚，倒像是真愚。”

    小伙计道：“大爷您是明白人啊！这位苏公子——沂州城里出了名的大头。啊，山西话里，大头就是钱多人傻的意思。”

    “福瑞祥皮货行？”老马这个锦衣卫的活档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刘拾遗又问小伙计：“这位苏公子家想必很有钱啊。突然他怎会出手如此阔绰？”

    小伙计道：“那是。他爹苏老板，号称沂州城里的苏半城。他家的钱，怕是买的下半个沂州城了！福瑞祥皮货行，在整个山西都是出名挂号的！”

    老马对刘拾遗说：“走，咱们也在骰子摊上凑凑热闹。”

    在赌场之中，有一种倒霉至极的人被他人叫做“苦海明灯”。跟倒霉的人对着下注，一定会赢钱。

    刘拾遗师徒把苏公子当成了“苦海明灯”。

    苏公子下注三百两大，刘拾遗师徒就买十两的小。

    骰子开出——小。苏公子输了三百两，刘拾遗师徒赢了十两。

    苏公子下注四百两小，刘拾遗师徒就买二十两的大。

    骰子开出——大。苏公子输了四百两，刘拾遗师徒赢了二十两。

    半个时辰后，这位苏大公子整整在赌坊里扔下了六七千银子。

    苏公子喊来赌场扎柜：“我，我说大扎柜，给我赊三千两银子来。”

    大扎柜摇头：“苏公子，您老昨儿给我们拿来了城南三四处大宅子的房契，我们才赊给你五千两银子。现在，您是一钱银子也赊不出来了！想接着玩，好说，回家，找苏老板拿些银子，或者拿几张房契地契，到我们赌场来做押也成。”

    这位苏公子心里打起了鼓。那三四处大宅子的房契，还是他从自己老爹的柜子里偷来的。要是赢不回来，他爹一准会打断他的腿。

    苏公子人蠢，蠢人通常都横。他结结巴巴的朝着大扎柜喊：“你，你们这骰子摊有诈！还我银子，不，不然我报官。”

    赌场的扎柜什么人没见过？他冷笑一声：“苏公子，屎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赌场打开门做生意，凭的就是一个诚字，一个信字！说我们使诈？您老是吃屎迷了眼吧？还报官？你知道这义林赌坊是谁家的生意？”

    这些时日，刘拾遗师徒早就打探明白。沂州城里的妓馆，一半儿是知府李四春的产业。赌坊亦有一半儿是李四春的产业。

    那苏公子朝着大扎柜嚷嚷：“我，我管是谁家的生意呢！还我钱！不还，我，我打死你！”

    赌坊大扎柜是马匪出身，怎会吃苏公子这一套。

    他爆喝一声：“有人找茬，弟兄们，上！”

    十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把苏公子围了起来。

    这苏公子虽然蠢，却颇有几分蛮力。不过双拳难敌四脚，不多时，他便被十几个打手殴倒在地。

    赌坊大扎柜知道苏公子他爹在沂州城里也算个有头脸的人物，所以没让打手们下死手，踹了他几脚，便将他拖着扔出赌坊。

    苏公子在赌坊门口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朝着大扎柜喊：“你，你敢打我！你，你给我等着！”

    刘拾遗和老马刚才赢了不少银子。老马拿出一枚五两的小银锭，给了赌坊里端茶送水的小伙计。

    小伙计拿了银子，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马问：“这位苏公子看来是你们赌坊的常客啊。”

    小伙计笑了笑：“何止是常客，简直就是个送财童子。一年怎么不给我们赌坊送个七八万银子？”

    刘拾遗咋舌：“七八万银子？这么说，他家老子的皮货生意做的挺大了？怪了，皮货生意想来只能赚赚蝇头小利。。。。怎么能聚这么多钱财？”

    小伙计道：“嘿，您是外地人，有些事儿您不知道。。。。。”

    赌坊大扎柜朝着小伙计喊：“二楼雅座赶紧续茶！”

    “得嘞大扎柜！”小伙计转头上了二楼。

    老马拉着徒弟来到赌场东边一个清静的角落里：“我告诉苏公子家的福瑞祥皮货行为啥能挣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