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狐狸抢了陶胡子的百户职位,也算是发迹了。
不过他对查阴兵案的事,似乎还是没什么兴趣。整日闷在天福客栈之中睡大头觉,将查案的事,全权托付给了刘拾遗师徒二人。
嘉靖三十九年的大年夜终于来了。
柳狐狸让天福客栈准备了一桌饺子,宴请自己的两位下属。
三人坐定。柳狐狸举起酒杯:“呵,咱们三个运气不好,接了这么个差事,这年,只能在这狗不拉屎的沂州城过了!你们二人这段时日在外面查阴兵案的线索,着实辛苦。来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刘拾遗和老马举起酒杯:“谢百户大人赐酒!”
柳狐狸听到二人叫他“百户”,心里颇为受用。
锦衣卫中,试百户和百户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百户着飞鱼服,佩绣春刀。只有穿上飞鱼服,挂上绣春刀,才有机会见到皇上!
都说锦衣卫是皇上的家奴。如果连皇上的面都见不上,那还算什么家奴呢?
所以,锦衣卫百户及以上,算得上是皇上“身边的人”。试百户及以下,只算皇上家奴的奴才。
柳狐狸问老马:“最近几日,你们查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老马摇头:“没查到什么线索。”
这倒不是老马敷衍柳狐狸——他和徒弟刘拾遗这几日在案子上是真没什么突破。
柳狐狸道:“这案子诡异无比,不好查也是意料中事。你们不必自责。”
柳狐狸又给刘拾遗夹上一个饺子:“刘拾遗,你是鲍七爷看好的人,前途无量啊。你要好好跟着你师傅学本事。你师傅这人,虽说不怎么会做官,却是咱锦衣卫的活档案!”
老马不知道柳狐狸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三人正吃着饺子,高三爷领着十几个弟兄来了天福客栈:“进得锦衣卫便是一家人。你们躲在这儿过年,竟不知道叫上我!”
三人赶紧起身行礼:“拜见三爷。”
高三爷毫不客气的坐到桌子上首:“娘的。我也是自讨苦吃,在陆指挥使面前请缨要了这差事。到沂州府这几天,鸡毛都没查出来,毫无头绪。”
高三爷瞥了一眼柳狐狸身上穿着的飞鱼服。
高三爷来沂州传陆指挥使的钧令,升柳狐狸为百户。同时带来了赐给柳狐狸的飞鱼服和绣春刀。
柳狐狸想这身飞鱼服想了好几年。今天大年夜,他在天福客栈中穿上了飞鱼服,祈求老天能让他今后的仕途一帆风顺。
高三爷笑道:“我还没恭喜柳百户高升呢!”
高三爷表面虽然笑嘻嘻,心里却骂:柳狐狸啊,你真实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陶胡子刚被撤,你就急巴巴的穿上飞鱼服招摇了?
柳狐狸道:“属下多谢三爷提携。”
高三爷摆手:“别。你这么说,让你们七爷听见还了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柳百户投靠了我们理刑千户所呢!提携你的不是我,而是陆指挥使和你们鲍七爷!”
酒过三巡,饺子过了五盘。高三爷叹道:“都说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我来了沂州城,就忙于查案,连个女人毛都没碰过。”
高三爷在锦衣卫中雅号花和尚。他体质特别,没有女人陪便睡不着觉。
为查清阴兵案,在指挥使陆炳面前出彩,高三爷也来沂州后也算是拼了命了。为了不让东厂的人盯上、使绊子。他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城外的破庙里。
柳狐狸趁机拍上了高三爷的马屁:“三爷您是鞠躬尽瘁!简直就是属下等的楷模!”
高三爷却不领柳狐狸的情:“我是粗人,不及你柳百户识文断字。不过,这鞠躬尽瘁下面是不是还有四个字啊?”
坐在下首的刘拾遗心中暗笑:鞠躬尽瘁——后面不就是死而后已么?
柳狐狸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咳,属下该死!属下说错了话,罚酒三杯。”
高三爷心中骂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子这几年办砸了几个案子,在陆指挥使面前失了宠,成了十三太保里势力最小的一个。如今一个小小的百户竟都敢跟我磨嘴打牙!
高三爷不再搭理柳狐狸,反而跟刘拾遗这个小力士聊上了:“刘拾遗,你家那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没了哥哥陪着过年,此刻说不准在哭鼻子呢吧?”
老马给刘拾遗使了个眼色。
刘拾遗赶紧起身,举起酒杯:“三爷上回帮属下找回了妹妹,属下还未谢过三爷大恩呢!这杯酒,属下敬您!”
高三爷道:“好!喝!”
刘拾遗敬完酒,高三爷道:“你小子是陆指挥使的救命恩人。在锦衣卫里好好干,陆指挥使、你们鲍七爷绝亏待不了你!可别跟你师傅一样,混了四十年才混得个小旗。”
老马赶紧说:“三爷说的是,属下不成器啊。徒弟,你可别学我。”
吃完了饭,高三爷终于亮明了来意:“东厂能盯咱们锦衣卫的梢,咱们照样能盯东厂的稍。我有几个手下,暗中盯住了东厂火鹰。火鹰最近似乎一直在查沂州城里的几家商号。你们说,阴兵案跟这件事会不会和这几家商号有什么关系?”
柳狐狸道:“东厂在查沂州城的商号?眼下东厂急于查清阴兵案,在皇上面前争功。他们办任何事,应该都和阴兵案有关。”
高三爷问老马:“老马,你觉得呢?”
老马道:“属下的看法跟柳百户一样。”
高三爷来沂州来得晚。他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柳狐狸、老马、刘拾遗三人,是因为自己毫无头绪,想探一探查缉千户所这三人的口风。
柳狐狸和老马的回答,等于是没有回答——傻子都清楚,东厂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查几家商号。这几家商号一定与阴兵案有什么关联。
高三爷见套不出什么话,起身道:“这年就算过完了。但愿咱们能在开春查清这阴兵案。陆指挥使把如此棘手的差事给了咱们,那是对咱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