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曰:收君子以寿正道之脉,废苛捐杂税,束皇亲国戚,扬文不可抑武。自范公始,终感新政易颁,旧弊难除,何也?君之道,当任贤选能,明己正身。苻坚伐晋之际、人言其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然其独断专行,视朝臣进谏之言于无物,更言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知利而不明弊,一意孤行,终以独断而亡。
杨辉洋洋洒洒,一片完整的策论在纸上逐渐完成。本来他还想发散一下自己的思维,重点写一些如今朝廷的弊政,诸如重文抑武所带来的危害等等。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过是州试,虽然宋朝的考试考生可以随便写,但是跟这出的题目就明显有些不合了。题目是要论述上位者独断专行的利弊得失,最好还是要紧贴题意才行。
当然,关于这个观点,真要写起来,恐怕以一篇策论的字数,根本不可能说清楚。好在最主要的,还是后面的策,也就是提出的解决办法。
别的杨辉不敢说,但在这一方面,他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他的这一篇文章之中,提出的解决办法主要有四点,其根据也多是按照后世一些大型企业的项目决策模式来写的。一个是企业,一个是国家,内容虽有不同,但是在这一块来讲,是共通的。毕竟以现代的眼光来看,一个大型的企业管理起来,不见得就比国家轻松很多。
杨辉能够想到的,主要是明晰上位者的职责,比如在制定决策之时,提出一个大的框架想法,至于将其具体细化,当然是下面的人来做。
第二点主要是让上位者将权力下放,以此避免权力的过于膨胀和集中。
第三点是善待黎明百姓,以得民众支持,注重培养人才,建立良好的人才环境。
第四点,也是整篇文章之中篇幅最多,论述最为详尽,利弊分析最为清楚的一点,就是关于建立权力约束机制这方面的一些构想。
当然,杨辉也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现在是宋朝,不管怎么样,皇权至高无上,这一点是绝对不可以突破的。所以在第四点上,他主要还是从朝堂大臣,民间乡野两方面来提了一下民主监督的制度设想。
写完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杨辉又逐行逐句的检查了两遍,主要就是看看是否有错别字,结构是否紧密,用词是否恰当,中间是否有太过激进的地方等等。
等到完全确定了文章读起来若行云流水,该高昂之处慷慨激昂,抑郁顿挫也十分合适,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前面的两场考试因为是论述,并不要求提出解决的策略办法,所以相对容易一些,这最后一场,难度大了不少,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搞砸了。
他是奔着解元来的,到时候若是因为这最后一场而前功尽弃,那就有些不划算了。
连续三天的考试,都待在这个狭小的考棚之中,不但费时,还很费脑,如今完成了这最后一项,心中才稍微轻松下来。
刚才的这一篇文章,费了他不少心思,腰间还隐隐有些酸麻的感觉。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在考棚之中做了一套简易的舒展动作,感觉舒服了不少。
这考试一考完,心中也轻松起来,其实以杨辉本身的个性来说,参不参加科考都能谋生,以他脑子里的一些挣钱想法,假以时日,在大宋做个富家翁妥妥有余。但是由于杨清,由于沈括,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心里也是在逐渐发生着变化的。
既然来了,何不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有多少人幻想过真正到了古代,自己会如何如何,怎么怎么厉害,现在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若是只满足于当一个土豪,那有什么意思。
通判向克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考棚里写完了文章的杨辉,见他做完了一套动作,心中暗道:这是什么道理,五禽戏又不像,看他动作,倒像是军队里的操演动作一般,这小子,还真是有些不同凡人。
州试考完之后,考中的学子要等到明年,才会参加省试,若是省试再考中,那就可以在同年参加殿试,那就是由皇帝亲自出题了。
由于今年的州试延迟了两个多月,不知道明年的省试是否也会推迟,杨辉在考棚中有些无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一声锣响,宣布了此次州试的结束。
还未走出考场,他就遇到了几个熟人。贾思、严文、张安几个昔日同窗,这一次也参加了州试,遇到杨辉的时候,见他气定神闲,不由彼此闲聊起来。
既然是州试完毕,交谈的话题,也多是与此次州试有关。
“没想到这次州试这么难。”说话的,是严文,他之前与杨辉同在一个学堂的时候,成绩就不太好,这次州试,对他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了。
“杨辉,你考得怎么样?”几人之间的矛盾过了这么久,也大抵都过去了,自然没有人在提起,更多的,还是以昔日同窗的身份在交流。
杨辉道:“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吧。”
“你小子,就别谦虚了,如今咱们钱塘县城,谁不知道你杨辉的名字?”严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兄考得如何?”杨辉欠了欠身,被人这么拍着套近乎还有些不习惯,头一抬,朝着张安问起。
张安平日斯斯文文,看起来的性格,与沈立德差不多,给杨辉的感觉也不错,此时再次见面,不由询问了下。
张安叹了口气,嘟囔道:“我也觉得有些难,这次,恐怕不能中了,要是再等三年,都不知道怎么跟父母双亲交代。”
严文看了看他,二人本就熟悉,自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说出,反而是斜着眼不以为然,直接道:“怕什么,不就是个州试,你张家不是武将吗?反正你对这些文章诗词本就没什么兴趣,若是真落榜了,倒不如跑去军伍之中试试。”
杨辉看了看严文,没想到这家伙看着没什么脑子,但这个建议,其实还真的挺适合张安的。
张安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严文会这么说,其实他内心对于兵法战事的兴趣比诗词歌赋经义之类要大的多,不过宋朝对于武将,实在是不怎么样。就算行军打仗之时,也会派遣文官作为监军。作为一军主将,时刻被一个不懂的人掣肘,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憋屈的事情。
杨辉见他在思考,又想起以后的形势,暗自琢磨了一番,这从军,说不得也真算是一条出路。能不能当上主将自然不好说,但照形势来看,这条路的确走得。
几人走走停停之间,说起州试,说起以后各自的打算,竟是越聊越觉得投机。
“杨辉,我看你胸有成竹,莫不是这次解元的名头都有可能得到吧?”说话的是贾思,他在端午诗会之上,对杨辉当时做的词和得到周邦彦、罗从彦的夸赞一清二楚。
“贾兄说笑了。”
严文年龄大些,又不怎么喜欢读书,不过其性格大大咧咧,这种人在杨辉看来,倒是一个交际的好手。
见大家兴致颇高,不由提议道:“杨辉,你可发达了,今天你做东。咱们几个也许久未曾聚过,不如找个地方喝几杯怎么样?”
他这提议一出,其他二人也是欣然赞成。
“好。”杨辉也不啰嗦,感觉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如今沈括已去世,他又参加了州试,自然不太方便再住梦溪园里。
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想都没想,杨辉就大方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