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怎么锋利的长戈更钝的斧头,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胡将军面前。
那斧头生锈的半面,还正在直视他的眼睛。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胡将军一定能分析出,李玉清这招叫做“以伤换伤”。
别看他忍着疼痛,向前大跨一步,朝自己挥出斧子。
但是只要自己躲开,然后继续逼迫李玉清近身,就这么消耗下去,自己就稳吃这小子了。
二十人对一人,优势在我!
但是,他没时间分析了。
就像李玉清刚刚看到了长戈上的露水一样,胡将军也在这刹那间看到了斧头上粘的东西。
似乎是一些劈柴的时候粘上的木屑……
“砰!”
这些木屑脱离了斧头,被狠狠的嵌进了胡将军的天灵盖里!
“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西纺村。
李玉清的整条右臂被齐齐划开,骨头隐约可见,皮肉参差狰狞。
但是令那些正在翻墙的曹兵胆寒的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呼……呼……”
李玉清喘气的声音粗粝而沉重。
他一只脚踩到卡在胡将军头颅里的斧子上,不顾胡将军越来越微弱的惨叫,用力的向下跺!
一下!
两下!
三下……
一直跺到胡将军的头颅,整整齐齐的变成两个规则的半球,他才满意的拎起斧头。
随手旋了个圈,把泥土上甩出点点红色。
“领头的?”
“头给你剁咯……”
李玉清眯起眼睛观察周围,胸中暴虐的怒火,有点不受控制的在他身体里左冲右撞。
他看向那些正在翻墙的曹兵,还有一些手脚麻利的已经翻进了院子。
“真想把你们,都砍咯……”
他看到不管是在什么位置,所有人都像痴呆了一样注视着他。
甚至还有几个人的身体,正在控制不住的打摆子。
“他,他,他……”
嘴巴还利索的一名曹兵,翻墙翻到一半,趴在墙上磕磕巴巴的呓语。
“他不是人啊!他是恶鬼啊!”
“他是恶鬼啊!”
其实曹兵说李玉清是恶鬼,已经很中肯了。
他现在的样子,连躲在堂上的蒯呈都不敢多看。
整条右臂的白骨清晰可见,破碎的冲锋衣上面,喷涂着一层又一层血浆。
刚才胡将军天灵盖里的脑浆还黏糊在他的靴子上,斧头早就看不出哪一面是生锈的那一面了,两面都是暗红色的。
别说是恶鬼了,说他现在是索命勾魂的都有人信。
“你们……”
“滚!”
李玉清用尽全力控制着大脑里汹涌的怒火,艰难的像推磨盘一样,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不是不敢再杀人,也不是没有力气。
只是担心他如果再刺激这些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曹兵,这些家伙可能会伤害到蒯呈。
离的太远了,他照顾不到那個老头子。
“快逃啊!”
“快逃!”
刚才那个说话磕磕巴巴,说李玉清是恶鬼的曹兵,跑路的时候反而一点也不磕巴了。
他“咚”的一声摔下墙,飞一样向远处奔去。
他是跑了,已经翻墙进来的曹兵麻了。
他们可不敢从大门出去,因为李玉清这个恶鬼就守着那里呢!
就这样,一群以奸淫杀掠为乐的人,哭爹喊娘的开始重新翻墙。
翻进来的时候红着眼,现在还没翻回去,魂都已经跑了十里地。
他们这是要翻出去逃命啊!
“呸!”
李玉清吐出一口带着胡将军脑组织的血沫,看着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的曹兵们越跑越远,嗤笑了一声。
他轻声向旁白邀功。
“白子,老子弔不弔?”
但是,他没等来旁白的回应,反而是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咚咚咚……”
是马蹄声!
【你意识到,有骑兵正在接近你所在的西纺村……】
你**的!
听过boss有第二管血,现在小杂兵也有是吧?
“神君!”
还没等李玉清上演“遇事不决骂白子”的经典桥段,蒯呈就快步从堂上跑到李玉清身前。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不敢直视李玉清狰狞的右臂和同样狰狞的眼神。
“神君,阁下……无恙乎?”
“身体倍儿棒,而且越砍越精神,都不怎么饿了。”
蒯呈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
他的语言系统在这个清晨短短的几分钟里,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他从来没想过,这么一个举止怪异,自称来自后世的年轻人,会愿意挺身而出,独自面对那些虎狼一般的曹兵。
当时蒯呈说出让李玉清自行逃命的话,只是出于最朴素的善良和心如死灰的绝望。
但是他更没想到,这么一个少年,竟有手撕虎豹的勇力!
右臂白骨森森,浑身鲜血浸染,一人一斧喝退曹兵,现在竟然还有心思和他打趣。
“阁下真乃,真乃……”
“好了好了,等会再说。”李玉清打断了蒯呈重建语言系统的过程,“马上又有曹兵要来了。”
“我能保你一次,再来一次我自身难保,你赶紧逃命吧。”
李玉清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
“反正我这么勇,曹老板瞅见了,说不定喜欢的不得了,还会奉我为座上客呢。”
此乃谎言!
李玉清才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曹阿瞒身上呢。
他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白子一些。
白哥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说来也奇怪,刚才斧劈胡将军时候,疼痛无比的右臂,现在竟然没那么疼了。
李玉清瞅了一眼已经凝血的右臂,不由得啧啧称奇。
“大动脉都成两截了,这还能止住血?牛皮。”
“我自己也不信我是个正常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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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很难忘记他快马赶到西纺村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
一个浑身都是红色的少年站在村口,左手叉腰,右手旋转着一柄颜色已经浑浊不清的斧子。
少年旋转斧子的右臂筋肉残缺,骨架都隐隐可见,宛如修罗。
他的旁边站着一名体态佝偻、神情焦急的老者。
少年看到刘备到来,旋转的斧子被用力攥住,飞一样冲了过来。
一边冲一边大喝:“曹贼!老子……”
还没等他跑几步,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突然挺直了腰板,双眼绽放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玄德公!来人可是玄德公乎!玄德公!”
……
“也就是说,你一个人把那个头领的脑袋劈了,然后其他人都被吓跑了?”
黑面虬髯的张飞,饶有兴致的问李玉清。
“那必须的!”
李玉清一挑眉,任由刘备唤来的随军医匠替他包扎右臂,毫不谦虚的自夸。
“三爷,我不是跟你吹,我以前只拿斧子劈过柴。”
“但是那曹兵可不管你会不会杀人,喊着就冲上来了。”
他眉飞色舞的向张飞身边凑了凑,直到被医匠紧紧拽着右臂,才没有更进一步。
“那群鳖孙还想踹门进来,我就藏在门后面,他一个探头进来,我一斧子劈下去,你猜怎么着?”
“如何如何?”
张飞可太喜欢这种拿腔拿调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像说书一样的故事,听的他也不自觉向李玉清的方向探头。
“闯进来的那人,笑还没笑完呢,就笑不出来了。”
“怎地就笑不出来了?”
“他脑袋在地上,都打滚两圈了,当然笑不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
李玉清突然神情严肃,搞得张飞也紧张了起来。
“但是怎地?”
“但是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他笑不出来,大伙可都要笑出来咯!”
“哈哈哈哈哈……”
众人被李玉清这个转折逗得齐齐大笑,就连面无表情的医匠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天日高悬,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