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都在探讨贾珀的名字。

    饶是鞑靼军士一直在压制着流传，可总不能把百姓的嘴给封死。

    街面上，没人议论。

    私底下没人不佩服。

    孤城！坚守七年！

    汉族在边关唯一的疆土！

    守军无一投降，唯有死战！

    那名为贾珀的青年，统帅老幼残兵，却能屡屡兵败鞑靼，是何等的无畏？

    但凡听到这个消息的汉人，皆神情亢奋！

    七年了。

    谁不想回家？

    哪有人愿意每天生活在其他民族的统治下？

    基本上，所有生活在边关的汉人，都在筹划逃亡。

    远离生活多年的地方，放弃熟络的朋友，只为去往雁门关。

    日子苦点也好。

    至少周围生活的都是汉人。

    天下大乱，末世烽烟。

    在这种情况下，边境的一座孤城浩气长存。

    这就是大汉的风范！

    相比较之下，许多的热血儿郎都感觉羞愧。

    面对同样的情况，他们却没有选择跳出来反抗，而是为了生存，被蛮族奴役。

    “是去雁门关，哪怕是可能站着死，还是继续留在这，选择跪着活…”

    ……

    狂风怒吼，孤城矗立。

    北庭军的士卒们身处战场之中，感受着周围的阴气森森。

    “速度再快点！”

    徐震站在人群中间。

    指挥着骑兵们下马，搜刮物资。

    粮食、甲胄和兵器，在雁门关内同样重要，死在城下的蛮子们，即便身上穿的，不能扒下来就用，却也是完美的原材料。

    倘若全军将士，都能穿上贾珀特制的重甲，又将会是怎样的战力？

    “北庭军伤七百，亡四十一。”

    不远处。

    韩尘统计着伤亡情况。

    他面色阴沉如水，刚打了胜仗的喜悦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鞑靼虽败，可营中勇士数之不尽，雁门关虽胜，但每一位士卒都是不可再生资源。

    百姓就那么多。

    没有流通，就没有征兵条件。

    哪怕真的都从军了，他们也养不起。

    “别让汉人的尸骨，跌落万人坑。”

    “每一位，都要厚葬，检查的时候仔细点。”

    贾珀轻声嘱咐。

    有些军士已然血肉模糊。

    好在鞑靼从头到尾都没踏足过城内半步，所以尸体极好分辨，城下的大多是蛮子，而汉人的尸首都在城楼之上。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青山营没有战死的。

    他们冲的最猛，但套在外面的重甲，足矣保证一般的枪、剑无法穿透，最多就是感受到巨力冲击。

    那种力道，对于身体素质过人的青山老卒而言不算什么。

    “生死有命…”

    人群中。

    或许只有惜春，看出贾珀表面的平静之下，心底暗藏涌动。

    即便她也痛心疾首。

    即便阵亡的这些士卒，同样是每日围绕在她身边的长辈。

    但她不能表现出悲痛。

    惜春想着，如果她能美滋滋的，也许贾珀能好受一些。

    “我疼…”

    贾珀回过头。

    死死捂住胸口，嘴角抽搐两下：“这疼…”

    “他们死而无憾，在阴曹地府也受鬼尊敬。”

    “你说过的，大丈夫死于捍卫疆土，阎王殿也横着走。”

    惜春声音柔弱。

    可纤瘦的体型之下，包裹的是一颗无比坚韧的灵魂。

    贾珀一直认为，惜春的勇敢，要超越绝大多数的军中铁汉。

    “如果累，就先休息吧。”

    “清扫战场的任务，徐叔和韩尘就能搞定，我也可以带着姐姐们帮忙。”

    惜春劝了一句。

    贾珀的体力倒是无限，可他终究是人，不可能刀枪不入。

    即便隔着一层铠甲，惜春也能感知出贾珀的伤痕累累。

    只是在硬撑而已。

    稍微一动，都疼的直咧嘴。

    稍微松懈一些的话，风一吹，或许就要倒下。

    贾珀面无表情，只是回应，他越是不表现出虚弱，鞑靼就越会不战自溃，越害怕，守军才会越勇猛。

    唯有他一直坚挺下去，雁门关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战后的工作不轻松。

    清扫战场，安抚伤员，统计伤亡，调度军医，搜刮资源。

    简直比打仗还要累。

    可贾珀没有办法，他是城主，就应该承担这份责任。

    “这点工作要是能把我压垮，我也不配当这个城主了。”

    ……

    京都，荣国府。

    前来宣旨的太监，刚刚离去。

    留下坐在荣禧堂的贾政，紧紧攥着双拳，嘴巴张的老大，似是再不能合拢。

    “老爷…”

    身边的家丁，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只见贾政抬起头，双眼布满红血丝，像是个几天几夜没睡觉的人一般，用低沉的嗓音道：“传令…”

    “所有人，荣禧堂集合。”

    他是荣国府实际的掌控者。

    如今贾府在朝堂之上，官位最高的人。

    贾政一句话，全贾府的老老少少都得过来。

    虽然他每日只看书著棋，同一众清客闲聊，是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但真有事情的时候，还是不失家主威严。

    “是！”

    家丁脚步匆匆。

    任是傻子都看的出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多时。

    以贾母为首的一众人走进。

    身后跟着的，是长房邢夫人，二房王夫人以及迎、探二春等红楼主要人物。

    走在最后的，是贾宝玉、王熙凤等一众小辈。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本喧闹无比。

    尤其是贾宝玉会撒娇，王熙凤会哄贾母开心，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可这般祥和的气氛，在众人见到贾政一言不发，额头青筋暴起后，便消失不见。

    即便在朝堂上，都不参与任何党争，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贾政，几乎没什么能影响他的心境。

    可眼下，贾政的表情，就犹如听见了什么悲天悯人的消息。

    家中的下人们，吓得走路都控制声响。

    生怕触碰二老爷的霉头。

    “政儿，是发生何事了？”

    最后。

    还是贾母打破了沉默。

    “等宁国府的人过来再说吧。”

    贾政说话都有气无力。

    众人面面相觑，时至今日，东西二府已经少有往来，除非是重要的节日才会汇聚一堂，现在贾政把那边的人都叫来…

    难以想象，一会要宣布的是何等大事。

    “政儿，你就别卖关子了。”

    贾母再三催促。

    才听到贾政说出，让所有人心脏都滞停一瞬的消息：“雁门关，还有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