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血液汇聚成溪流，如同一道火红色的深渊。

    战争，总是如此残酷。

    几千具尸体堆叠成山，离着老远，都能闻到腐臭味。

    除贾珀仍体力充沛外，剩下的青山营老卒，都要扶着长剑才能勉强站稳，可心底的亢奋之意，透着双眸喷薄而出。

    震撼人心。

    贾珀在以一己之力，将雁门关拉出绝境。

    从最初的惊艳，到后来的依靠，时至今日，贾珀已然成为边关战士心中当之无愧的神话。

    “徐叔，替我统计伤亡名单。”

    贾珀长吐出口气。

    徐震盯着那青年不算宽厚的背影，眼泛泪花，仰望天际：“老将军…你再看看吧…”

    所有人都在佩服着贾珀的同时。

    只有徐震，心中还在惦念那已经故去的贾孜将军。

    欣慰、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佑大汉，有的只是像贾孜、贾珀这样的传承，才能永保九州安宁。

    可贾珀越是优秀。

    徐震的心中，就越是悲怆。

    贾珀本该在中原，他的功绩足矣建宗庙、立社稷。

    本该在金銮殿，享受万丈荣光。

    可现在，这孩子只能独守孤城，日夜与孤寂为伴。

    “徐叔！徐叔！”

    贾珀轻唤几次。

    才把徐震的意识拉回现实。

    “叔，你怎么了？”

    贾珀微微蹙眉。

    徐震嘴唇蠕动，思索片刻后，终究叹了口气：“城主，不如…你离开吧。”

    “呵…”

    贾珀看出对方心中所想。

    他从容的走到面前这位长辈的身前，抬起手臂，拍了拍徐震的肩头，乐呵呵的出声：“叔，或许有一天，我会精疲力竭，会放弃这座孤城，可不是现在。”

    “除非山河崩塌，我大汉的精神文明彻底毁灭，否则我决不放弃守卫疆土。”

    “大汉已然如此脆弱，倘若我们还不浴血奋战，又能靠谁来守护这份信仰？”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每一位北庭军士的使命。”

    自始至终。

    贾珀从未有过松懈。

    这一战并不是终结，鞑靼还会有下一次的进攻。

    他们不能放弃。

    他们要一直负重前行。

    不为江山，不为美名，只为父亲的遗志。

    虽是养父，却对穿越而来的贾珀有养育之恩，不可不报。

    “这些尸体，如何处理？”

    “挖万人坑！”

    贾珀不假思索的回应：“以蛮子头颅祭天！”

    万人坑…烽火台…

    可想而知，当鞑靼得知他们族内勇士的尸首，都被拉入深渊时，将会是何等的气急败坏。

    “珀哥哥！珀哥哥！”

    就在这时。

    人群被一双纤纤玉手蛮横推开，竟是惜春一路跑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贾珀坠城的一刻。

    她大脑一片空白，跟疯了似的，不顾一切跑下城头。

    凑近了才发现，贾珀蹲在尸山之前，不知在掏着些什么。

    连惜春的焦急都完全无视。

    半响后，才站直身子，低声呢喃：“找到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贾珀走至惜春跟前，摊开手掌，竟是几块奶糖躺在手心。

    “早就看到了。”

    “前几日，你说想吃中原奶糖，我为你寻来了。”

    惜春脸上挂满泪痕。

    贾珀替她擦去泪珠，眼中尽是宠溺柔声笑道：“我说过，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包裹奶糖的牛皮纸，已经被血迹沾染，好在里面还干干净净，放进嘴里带有浅淡的香味。

    惜春深吸一口气。

    感受着口中的奶味，一头扎进贾珀怀里。

    ……

    大汉边关。

    山峦叠嶂，一座座雄伟的大城依山而建。

    汉蛮边界，是雁门关。

    而大汉王朝疆域和草原的边界，则是潜龙城。

    往常这里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可自从边关沦陷后，潜龙城就成了鞑靼的地盘，脏活累活，都交由汉人来干。

    少数不用干杂役的汉人，是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亡命徒，身上背着事，到这里可以免受大乾律法的制裁。

    可饶是这些人，也得乖乖收敛暴戾性情。

    在这，鞑靼为尊。

    汉人唯有低三下四的份。

    “二王子！二王子！”

    “噩耗传来，世子率八千铁骑围攻雁门关…败了！如今生死不知！！”

    正端坐在茶台之前，品尝着川渝地区上好茶叶的忽里吉，突然间瞪圆了双眼，心底的惊愕根本掩饰不住。

    哐当！

    一个身形不稳，摔倒在地的同时，连茶案都被翻一个圈。

    可忽里吉顾不上收拾，气都没喘均匀，便出声询问：“赛罕呢？他不是也跟着去了？”

    “赛罕将军…身陨了…”

    忽里吉紧紧咬着牙。

    他同样是鞑靼可汗的儿子，可他的职责并非是在前线征战，而是安抚后方。

    忽里木调集人手的时候，他也是清楚的。

    如今八千铁骑，所剩无几，他难辞其咎。

    倘若将来前线需要人手补充，他该如何解释？

    “怎么可能呢…”

    “雁门关老幼病残不过五千，大哥怎么会攻不破？”

    忽里吉的表情扭曲。

    当年连贾孜活着的时候，都未曾有过这份辉煌，现在他死了，谁又能挑起大梁？

    “情报上说，是贾孜的儿子，目前担任城主。”

    “海日古、赛罕都死在他手里。”

    说到最后。

    就连汇报消息的士卒，都低下了头：“世子在与贾珀激战的过程中，被硬生生震断一臂。”

    全场寂静无声。

    心生寒意。

    忽里木有多强，他们当然知道。

    即便没有亲眼见到贾珀，他们也能感知到，那青年是如何像神魔般强悍。

    “传令下去…”

    “雁门关一战，谁若是走漏风声，株连九族。”

    忽里吉反应很快。

    收起所有的慌乱，下达指令。

    大汉这个顽强的古老文明，万万不能被重新焕发生机。

    不能给汉人反扑的机会。

    “无需担心，我会解决这一切。”

    鞑靼入主中原，已然是板上钉钉，不可能会被一個人转变。

    贾珀再强，终究只能守在雁门关这弹丸之地，不会对整个鞑靼的征战计划造成影响，只要时间足够长，那座孤城不攻自破。

    可他不知道的是，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整个边疆的百姓，已经都知道了贾珀这个一战封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