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十七年,二月,晚冬。
这一年的晚冬,注定要比往日更萧瑟、更寒冷。
难得平静了十七年的大周京城。
在这一年头初,就掀起了极大波澜。
先是先皇遗孙认祖归宗。
赵晴好端端的多出个侄儿。
大周,也多出个安平王。
后是,京城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为何说又?
因为在绣衣都方成立的那些年里。
几乎每一天都有曾经的豪门贵族、高官大人被抓,被抄家。
眼下,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只是,城里面看乐子的人看着看着,就看出些不对劲来。
好像这一次,被抓的人有点多、有点狠。
从正四品下的通议大夫,正四品上的黄门侍郎。
再到从三品的御史大夫,正三品的中书令。
只要牵扯进前番案件当中的人。
皆以谋逆罪下狱,满门处死。
尽管这番决定让朝堂上下哗然。
无数人纷纷上奏,为其求情。
但赵晴通通不应,态度决然。
一时间,往日京城无数豪门竟然为之一空。
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
此事过后,京城的秩序竟然好上了一大截。
当真是,不知如何言说是好。
......
“人还怪好的嘞。”
外边杀的人头滚滚,腥风血雨。
但垂象楼里依旧是一片安然,没受到什么打扰。
只是李真在听说到这些事情后,有点讶然。
无论是前世所听也好,还是今世所见也罢。
但凡是涉及到谋逆这种事情。
那绝对就是触及到了当朝皇帝的逆鳞,绝对要欲除之而后快。
可以说,灭其三族都是起步。
眼下这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的事情。
赵晴,竟然就只是满门抄斩?
不得不说。
放在古今内外的皇帝里面。
她也算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了。
就是嘛......
这些人不见得会领情。
嘿嘿笑了下。
也不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李真又将心神投入到手里的道经当中。
【你观《灵飞说道全章》,略有所得】
所得虽少。
但重在积累。
终有一日,可成洪流。
破万障,成坦途。
......
谋逆案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
京城里的杀戮,也渐渐平息。
虽然偶尔还能见得那一抹绯红的衣袍在街道上穿行。
但总的来说,比最初那些时日。
却是,少了太多太多。
而在这场案件当中。
除了从一介平民跃升为大周安平王的六岁幼童赵平。
以及,杀伐果断,处事尽显帝皇威严的赵晴外。
最出风头的,当要属绣衣都指挥使:赵高!
是他亲率领着数不清的绣衣使,夙兴夜寐。
抓了一家又一家,往时寻常百姓看一眼都害怕的大人物。
然后,砍了一个又一個平日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
在京城私底下,百姓们已经亲切的将其称为赵青天。
然而,在那些幸免于难的贵人口中。
那可就是说不出什么好话喽。
唤他一声赵剃头,已经是摄于他的凶名。
而不惧他的,则会恶狠狠地说上一句:
阉人作乱,势必杀汝!
而此时,已经是无数人眼中钉肉中刺的赵高,赵指挥使。
正在垂象楼前,对着李真传达皇帝陛下的口谕。
“安平王年岁已然不小,但久落于外学识浅薄,急需进学。”
“朕听闻仙茗山垂象楼清幽寂静,远离尘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兼之此地藏书守李道长学识渊博,道法高深。”
“过些时日,便让他来此处读书,李真人无需看在朕的面子上另有优待,一切如常就是。”
说罢,赵高朝皇宫方向拜了拜。
然后才直起身来,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李真。
“好你个赵晴!”
“自己嫌麻烦,就丢给我是吧。”
他面色冷冷,咬着牙说道。
赵高低着头,只当没听到。
有些话李真能说,但他不能真当真。
而眼下这事。
什么让那安平王来自己这里读书。
不就是赵晴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家这侄儿了。
索性,便将麻烦丢给他了吗?
“你倒是清闲了。”
“麻烦,却是扔给贫道。”
李真视线在赵高身上上下交错,有点不善。
“贫道这里清苦异常,怕是安平王难以忍受。”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高拱了拱手:
“陛下早有交代。”
“说,若是身为皇室子弟连这么一点苦都吃不了的话,朕就当没有这个侄儿。”
“好、好、好。”
李真无言以对。
赵晴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反正又不是他的大侄子,管她呢。
反倒是......
他将停留在赵高身上的视线收回,忽然说道:
“我观你真气修为已入一流巅峰,往后苦修也无用。”
“唯有感悟出自身武道真气,方能寻得先天一炁,后天返先天。”
“来来来,贫道今日心情正好,就助你一番。”
闻言,赵高的脸色瞬间黑了。
不是因为吓的。
而是因为李真抬起了手。
于是,天空便有阴影垂落。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京城饱负盛名的赵青天、赵剃头。
一瘸一拐,面带痛苦的走下了仙茗山。
而在垂象楼。
李真则又是悠然的躺在了椅子上。
面上的神情敛去,复归平淡。
安平王来他这楼里读书,麻烦吗?
麻烦。
因为不用想,日后肯定有人会拿他做文章。
即便今日赵晴已经杀了一批,但蠢货是杀不完的。
但你说真麻烦吗?
却也不是如此。
管他如何,不做理睬就是。
朝堂上的争锋,落不到他这个明面上的先天宗师上。
不过......
“赵晴啊,赵晴。”
“伱又是怎么想的呢?”
闭上眼,视线里仿佛浮现出当年那个躲在楼中看书的小丫头模样。
“唉~”
幽幽叹息一声,将杂念祛除。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燥热退去,多了些阴凉。
“眸~”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了二青的叫声。
不同于寻常。
似乎,又几分压抑不住的痛楚。
“嗯?”
顿时睁开双眼。
便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自然,同他说道:
“道长,二青从山林里回来。”
“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猛兽,受了些伤。”
“这蠢货,白瞎了贫道给它灌注的真炁。”
嘴里喝骂一句,遂起身:
“走吧,且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