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来沉默片刻,“若是你现在走,我可以让你离开,再过一会,你的离去就不由我决定了。”
以他对陈念的了解,既然动手了,就说明准备充足,不应会败。
更何况,这血封军上下,对于黑风山根本没有丝毫了解。
一边准备齐全,一边毫无头绪,孰胜孰负也就再清晰不过了。
刘桥猛然摇头,“我得等,至少生或死我得知道。”
“等谁?”
刘桥的双眸忽然散开神采,他整个人虽然在这,但意识却像飘离了一般。
半响后,他的眼神再次凝聚,“她。”
虽然是说话,但裴东来还是理解了过来,这个字是“她”,而不是“他”。
“你自己决定。”
就算刘桥刺出如此一剑,裴东来依然没法对他生出大多杀意。
至于是为何,裴东来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早些时候那句“别做傻事”,又或许是请他喝了太多次酒,心里总是惦念着那三三两两的酒钱。
裴东来低身拾起长枪,探手在腰间掏了掏,顿时有些怅然。
那陪了他许久的酒葫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碎了。
随手举起桌上的一坛酒,一手拖枪,裴东来朝着吴府门口走去。
他坐到门口,酒坛就放在一旁,就着眼前的雪景,时不时喝上一口,比起翠湖楼,似乎也不差上几分。
过上片刻,吴府的外围已经被军士包了个遍,但他们迟迟没有上前。
因为眼前坐着一个浑身血气的少年,他只是用长枪在地上画了个弧线,没说话,但他的意思军士们不约而同的明白了过来。
不越线,则相安无事。
军士越聚越多,但却无一领头之人,散兵之间,只能举目遥望。
他们在等。
裴东来也在等。
总算,那划开天际的虚影牵动了众人期许的目光。
白衣,白发,老人。
裴东来认识,陈念口中的师傅,叫做祝年。
但并未结束,第二道身影,紫衣,黑发,嘴角有些残留血迹,竟是罗琳。
第三道身影,黑衣,短发,佩刀,看不出年纪,一个不认识的先天武者。
罗琳的身影直直闯入宅院,片刻后才闪身出现在裴东来身前。
她冷漠的眼神中带着隐含的愤怒,手指向宅院之内,“侯宴,你杀的?”
裴东来抬头望了她一眼,确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起身点头道:“嗯。”
忽然,她大袖一摆,一股巨大力道带着飞舞的雪花猛地打在裴东来的胸间。
裴东来猛地飞了出去,直直撞在院墙之上,好在他反应迅速,在空中用登仙步卸去大半力道,这才只受了些内伤。
但先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瘀血却再也压不住,一口喷在了地面,倒显得有些伤重之样。
裴东来蓦然抬头,冰冷的眼神锁定罗琳。
见此,罗琳的心中竟又生出些许怒气,提步上前。
“够了!”
祝年的轻喝打断了她的脚步。
只见她大袖一挥,回身一言不发的抬步离开。
“罗琳,暮雨呢?!”
匆忙从宅院中赶出来的刘桥大声嘶喊,声音尽显沙哑。
“死不了!”
罗琳的胸部微微起伏,始终没有回头。
祝年走到裴东来的身边,询问道:“没事吧?”
裴东来默默摇头。
“小丫头片子,侯宴和她有些关系,但还是耍性子居多,以后都是一家人,别放在心上。”
祝年柔声说道。
裴东来抬眼,拱手抱拳,上前捡起长枪,转身走回宅院内。
太慢了,练武的速度还是慢了!
祝年这一说,他就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侯宴最多是个借口,不过就是打输了,随便找个倒霉蛋出气罢了。
只不过,自己成为了那个倒霉蛋而已。
这件事,他记下了!
……
陈念带着军队赶到之时,旁边的府衙紧紧关上了门。
马上的他扫过那道紧闭的大门,脸上带着轻微的笑意,慢慢移动到【吴府】的牌匾之上。
“取下。”
一侧的军士牵动马绳,稳定身形后将手中大戟抛射而出。
裂开的牌匾轰然坠下。
陈念的马停在牌匾之上,他返身看向身后,浑厚的声音依然平静,“收纳残编,不许惊动百姓,不可搜刮民脂民膏,维护府城秩序。”
他手指向一边军士,“陆虎,你带人将府衙内的大人都请过来,不许动兵,可晓之以情。”
陆虎抱拳领命,犹豫问道:“陈哥,若是请不动咋办?”
“若不通情理,扛过来让我和他们说。”
“是!”
军士尽皆离开,只剩下少许亲卫,一旁的祝年上前,在陈念身旁耳语了几句。
陈念点头,回望宅院一眼,笑道:“知道了,祝老,袁大哥,你们找个地方歇息即可,我先处理好城内事宜。”
忽然,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刘桥站起身,随即猛地跪在地面,头更是紧紧贴靠在地面上。
“这位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暮雨……她可还活着?”
陈念扫了他一眼,“活着,但吴化生死了。”
刘桥低垂的眼睛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但听完后又渐渐暗淡下去。
他当然听得懂陈念的意思,心中甚至对陈念萌生出一丝惧意。
吴化生死了,暮雨绝不会独活。
而这一切,陈念竟然知道。
怪不得,吴化生会败得丝毫没有悬念和预兆。
别说其他人,就连刘桥都不曾听过陈念这一群人,整个就像神兵天降一般落下。
不过,他一直不认为吴化生是个枭雄,最多也就能当个将军。
不对,将军都够不上,哪有将军如此被儿女情长束缚,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早把暮雨让给我,去做你的枭雄不好吗?
刘桥双手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颤声道:“大人…我能去看看她吗?”
陈念看了他片刻,轻笑着扭头招呼身边一名亲卫道:“带他去,叫纪客卿等看好便是。”
陈念的事情一直处理到了入夜之时才有了空闲,倒也不是完全理顺,一段时日内,他肯定还需将心思放在这府城,之后还要将周边城镇也纳入控制之中。
略感疲惫的他入夜后并未歇息,而是换了一身便服,提着一壶酒,在摇曳的火光中走向吴府的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