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你家中可有你那赖子父亲生前衣物?赶紧拿出一套来交给我。”
眼见天色擦黑,彭老太也没耐心再等下去,她单刀直入,向宝姐儿讨要癞子鬼生前衣物。
想要施展炸鬼大法,必须要用上两样东西。
其中,坟上土她已得到,只差这生前衣,便算是大功告成。
“……!不行!我娘说过,欠你们的钱早已还完。”
“不能再让你们抢走东西,再这样我们就要活不下去了!”
“快走!臭老太婆,我可不怕你。你要是敢抢我东西,我……我就咬死你!”
小姑娘忽得将盆中衣物捞起来抱在身上,也不顾那些衣物尚且水淋淋一片。
她用恶狠狠的眼神,在彭老太、王氏以及二丫身上来回看,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她们一口。
“好你个小兔崽子,真跟你那赖子父亲没什么两样,不是个好东西。”
“赶紧把衣服给我!”
彭老太被气得够呛,上前一步,伸出大手强行与宝姐撕扯起来。
一老一少你来我往,都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扯的衣服水花四溅。
她们身上很快湿透,却仍然紧紧拽住衣物,谁也不肯撒手。
两人一边撕扯一边大声嚷嚷:
“凭什么给你!”
“就凭你那赖子父亲,死了还不安生。想找我家乖孙儿当替死鬼?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臭老太婆,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何不妨到村里问问,谁人不知道你那赖子父亲是什么德性?俺老太可告诉你,俺已经找到高人了!只要一捧坟上土,再来一缕生前衣,拿个大铜盆装上滚烫的油,今天晚上便能将你那该死的赖子鬼爹放进油锅里,炸的魂飞魄散!”
“你松开,你松开。臭老太婆,你再不松开我就咬死你!”
两人撕得越来越激烈,眼看衣物马上就要被扯成破抹布,宝儿姐心疼到双眼通红。
情急之下,她竟当真将脑袋往前一探,张嘴狠狠咬在彭老太手背上。
“咦哟!”
彭老太痛到跳脚,连忙将小姑娘甩开。
她火急火燎对手背吹气,显然是痛极了。
二丫借着尚未消失的天光瞄了一眼,却见老太手背上有一排极其明显的牙印残留,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她突然想起柳翠红到她家说亲时,她似乎也是这番张牙舞爪的模样。
幸好,当时蛇回应了她的祈愿。
否则……
想起河伯洞府中那些女人的尸骨和惨状,少女双眸微微变冷。
“哎呦!小兔崽子……还敢咬我?”
彭老太先是骂了几句宝姐儿,接着又对王氏一通臭骂:
“……你这个没良心的,婆婆让人给打了,你竟也不上来帮忙,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旁边看热闹!”
王氏简直是左右为难,她性子软糯,平时就连说话也是惜字如金。
如今叫她当街去跟一个小姑娘撕扯,她实在是拉不下脸面。
可婆婆的话她又不敢不听,王氏一会儿看看龇牙咧嘴的宝儿姐,一会儿又看看破口大骂的彭老太,急得原地打转。
至于二丫,一方面自持身份,另外一方面也是对小姑娘颇有欣赏,于是只是远远站在一旁,不动不言。
在来之前,她想过可以用银子将赖子鬼生前衣给换过来,最好是先不告诉这家人,她们买衣服所谓何用,以免造生事端。
谁知彭老太过来一开口,便将她们心中盘算和盘托出。
口口声声要将别人父亲丢到油锅里炸个魂飞魄散!
既是如此,即使这家人当真有赖子鬼生前衣物,恐怕也不愿拿出来。
所以,她更不愿意插手这两家人琐事。
她是来替彭家人消灾解惑的小仙姑,彭老太自是不敢使唤她来与小儿争斗。
思来想去,彭老太只得咬一咬牙,拖着一把老骨头冲向宝姐儿。
一时之间,破旧茅草屋前,当真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咳咳……宝姐儿,宝姐儿……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样吵闹?”
就在宝姐和彭老太绕着茅草屋追逐之时,一道虚弱女声突然响起。
少女朝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看,却见是个头上包着缠布的妇人正扶墙从茅草屋走出来。
妇人脚步虚浮,嘴唇发白,气息也十分不稳,少女看一眼便知,此人是久病缠身。
“娘,你怎么出来了?”
小姑娘见到妇人,再顾不上戏耍腿脚不太麻利的孔老太,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搀扶妇人。
可她一看,自己身上全被洗衣水沾湿,又突然止步,只在一旁劝道:
“娘,你赶紧回屋吧!外头风大。”
这位妇人,便是彭赖之妻,油娘。
据说,她娘家世代卖油为生,所以村人便以油娘二字唤她。
油娘还未说什么,彭老太便气喘吁吁指着宝姐儿道:
“快……快将衣服给我,否则,老太我跟你没完。”
油娘微微皱眉,用严肃的目光看向宝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又惹祸了?”
接着,她又用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彭老太:
“老太你先别着急,我这就让宝姐给你认错。”
宝姐委顿时屈极了,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滑落。
“娘,我没惹祸!是这个臭老太婆要抢我家衣服!”
说着,她原原本本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刚刚,我正在门口洗衣服,这几个人突然冲过来,要抢我家衣服……我不让,后来……”
小姑娘虽然情绪激动,但却没有添油加醋。
等宝姐说完,彭老太立刻在旁边附和:
“油娘,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是明事理的!你给我说说,你家汉子怎么人都死了,还要化作赖子鬼祸害人间?”
“我要你们家赖子的身前衣,也只是想图个安心,倘若彭赖听了我们的劝,不再纠缠我家乖孙儿,这东西我定会原原本本给你们送回来。”
少女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稍微松了口气。
彭老太此番言语,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至于令母女两个太过排斥。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还很好说话的油娘却突然面色一冷:
“彭老太!你这番话,好生没理。”
“你怎能张口就说,那作怪之鬼,便是我家相公?依我看,这鬼定然不是我家相公。”
“若我家相公化为鬼魅,他定会来看望我们母女俩个,怎会跑到你们家窗户外面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