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作乱之鬼,定然不是我家相公!”
油娘此言,十分笃定。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彭老太顿时有些语塞,说起话来支支吾吾。
是啊!她又没见过那作乱之鬼!就连她家乖孙,也许只是听到了赖子鬼的喊声。
只凭声音,恐怕很难断定那做乱之鬼的真实身份。
一旁,少女露出沉思之色。
“怎么不是?我家乖孙都说过了,那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再说,若是那癞子鬼不是彭赖,他又怎会知道我孙儿的名字?”
彭老太很快嘴硬反驳,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有底气。
“咳咳……”
油娘轻声咳嗽,不愿与彭老太强行争执。
“……我说过,我家相公若当真化为鬼魅,定会前来寻我。那作乱之鬼必然不是我家相公,相公虽有些臭毛病,可从不会害人性命。”
说到这里油娘轻轻停顿,她往旁边侧了侧身,继续说道:
“宝姐,去将你父亲的衣服拿出来。”
宝姐正焦急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听油娘继续道:
“倘若那鬼不是彭赖,你们将衣服炸了,也是无济于事。”
“倘若那鬼真是彭赖,倒不如直接让你们把他这个没良心的给炸了算了。”
“作不过我们娘俩都不吃亏。”
听母亲这样一说,宝姐只好瘪着嘴回到茅草屋。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抱着一套七八成新的衣服走出来。
这一套衣物,明显比母女两人身上的要好上许多。
“……这衣服是母亲特意留下来的,她担心我们会将衣服弄坏,自己都舍不得穿。”
将衣服交给彭老太前,宝姐先将衣服递给母亲,看起来十分不舍
油娘伸出苍白的手指,在衣物上摩挲片刻,叹息一声,便要将其递给彭老太。
“……生前衣只需一缕便可,咱们将头巾带回去罢。”
这时,一直不曾有动作的少女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冷冽。
“既然小仙姑都这么说,那咱们就只带头巾。”
少女开口,彭老太自是不会反驳。
她伸出手从一堆衣物里扯出一条头巾,揣进怀里,急急忙忙就要往家里赶。
少女抬起头,遥视远方。
此时,落日彻底没入群山之巅,天边已经挂上一轮月牙。
黑夜来临了。
那癞子鬼,马上便要出来作祟!
三人脚步匆匆,很快离开茅草屋。
“回去吧……”
油娘明显松了口气,一边咳嗽一边将宝姐往茅草屋里推:
“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当心受了风寒,娘去给你将衣服晾上。”
……
回家路上,彭老太一路忧心忡忡,油娘那一番话令她异常担心。
“小仙姑,倘若那鬼当真不是彭赖,又该如何是好?”
她刚刚虽然虚张声势,抵死咬定害人之鬼便是彭赖无疑,可冷静下来想一想,却觉得油娘之话十分有道理。
在她印象当中,彭赖的确不是大恶之人,也从未害人性命。
更何况,她们家与彭赖并无深仇大恨,何至于让他纠缠不休?
倘若害人之鬼不是彭赖,那她们今天先去彭赖坟前好言相劝,又去拿他身前衣,岂不都是白跑一趟?
彭老太越想越慌,顿时六神无主。
“莫急莫急。”
少女心中却是早有打算,早在听彭老太说起赖子鬼时,她便觉其中有异,自然不会只做一手打算。
“……你们两个,安心听我吩咐便是。”
“无论那鬼是谁,今日只要敢来,我便绝不手下留情,要让他有来无回。”
她微微招手,令两人凑到身旁,对她们耳语一番。
两人听着听着,慢慢双目放光,很快便重拾自信。
“好,好,小仙姑,咱们就这样办!”
她们很快就听从安排,匆匆忙忙去寻找少女口中之物。
一刻钟之后,三人回到彭老太宅院门前。
她们手上,各自持有不同物件。
少女手中,乃是几根枝叶繁茂的柳枝。
王氏手中,是几段柔软的布条。
彭老太手中,则是一枚生锈的铜铃。
少女曾说,她有打鬼十法,此言非虚!
她们手中这三样物件,便是专门用来对付鬼魅的“圣器”。
其中,柳条主攻。
人人都知道,救苦救难观音大士手中捧着一个白玉玉净瓶,这玉净瓶中还插着一株植物。有传闻称,这株植物便是杨柳枝,因此柳条便也成了一种驱鬼圣器。
正所谓柳条打鬼,打一鞭矮三寸,说的便是以杨柳枝抽打恶鬼,可将鬼越打越小。
布条与铜铃,则起到辅助作用。
鬼魅一物,脱离人身,不是肉眼凡胎可以轻易瞧见的。
若是见不到鬼,她又如何能用杨柳枝抽到鬼?
所以,少女便想用这两物,令赖子鬼现形!
普通人想要“看”到鬼魅存在,需要借助某些工具。
少女知道许许多多的见鬼之法,但现下只有铜铃与布条相对容易得到。
其中,铜铃还不是那么容易找……彭老太找了一个牛铃作为替代,倒也无甚大碍。
三样打鬼圣物通通到手,少女立刻抓紧时间进屋宅布置起来。
先是将铜铃挂在门上,若此铜铃无风自响,便代表鬼已入院。
再将布条悬挂房梁处,一根一根摆出迷魂阵,恶鬼走到此处不但会被短暂迷惑失去方向,她也能通过布条异常,判断出赖皮鬼所在位置。
在少女布置的同时,彭老太也与王氏一起进灶屋烧起热油。
她们很快做好了所有准备,带着彭二来到外屋,默默注视着大开的屋门,开始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夜无比寂静安宁。
夜色越来越深,三人很快生出困意,哈欠连天。
莫不是彭赖听了劝,不再来了?
彭老太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打了个哈欠,见身旁乖孙困顿无比,心疼极了。
正当她准备问询小仙姑意见,想先将彭二带回里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叮铃铃……”
“叮铃铃……”
铜铃响了。
深夜的宅院中,铜铃无风自响,令人十分不安。
众人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天空之上,有云遮住月牙,只让它泄露出一层蒙蒙细光。
与此同时,众人很快发觉屋外起了一阵薄雾,似有凉气冲着屋内缓缓飘来。
“他喊我了,他喊我了!”
虚弱的彭二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愣愣看向门口,牙齿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