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头上,大风吹过远方的树林,点点月光泼洒,造就一片黑白相间的海洋流淌,远方偶尔会传来野兽的嚎叫,甚至会看见林隙里,照膜动物的眼睛反射出诡异的光。
但吴钩并不害怕,如今的佘山山脉,至少在这个接近城镇的山头附近不存在大型食肉动物,就算偶尔有一只误入的,也不值得现在的他心惊胆战。
自然的气息涌入鼻腔,他深吸一口气,不远处大团的萤火汇成繁星一般挂在漆黑森林的背景上,大颗光点环绕,让人有种身处仙境的错觉。
照理说这东西应该是七月份以后才会看见的才对,但随着人类科技的发展,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吴钩来到此地,是要做一个实验。
他的目光一低,五指中握着的那柄短剑在月华下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乌青的颜色如同湖泊流淌,其间没了那抹猩红,但仍旧能感受到其中微微的躁动,这匹烈马打心底对自己并不是那么顺从。
百分之一纯度的吞血穷奇,以一柄炁械来看,这个比例非常之低。
哪怕凑巧达成了完美铸造,也不可能像那些百分之十纯度以上的炁械,发挥出暴力修改物理规则,乃至毁天灭地的效果。
但也绝非一无是处。
类人金属千奇百怪,同样一柄品相级炁械,哪怕面对不同人,它所能展现的效果都不尽相同。
那晚展现出的嗜血,不过是它自身拥有的特质罢了,至于吴钩自己能从它身上得到什么,是他今晚想要知道的。
他环固四周,确认了没有干扰之后,青色的剑锋倒转,直接大刺刺地划向手臂。
鲜血如泊!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如同自残一样的行为,实际上在后世,使用吞血类的炁械时,是稀疏平常的操作。
因为嗜血特性的存在,吸收了吴钩血液的吞血穷奇,会将得到的精气和营养返还给主人,并在一定程度内,大幅增加恢复能力。
吴钩知道,手里的炁剑之前顶多算是被自己强行压服,离真正意义上的顺从还差得远,面对完美铸造的炁械往往有一个驯剑的过程。
他想从这柄剑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必须彻底掌握它才行。
而吞血类的驯剑流程,就从这里开始,使用者的大股血液,会让人和剑之间产生深度交会!
值得一提的是,早先吴钩用它作为引子,突破炁电水平的壁垒时,没有注意到吞血穷奇的品相,就是因为指尖提供的血量太小了。
在外部的视野中,少年紧闭双眼环抱着剑,胳膊上淋漓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伤口愈和,直至最后连疤痕都看不见,整个过程只在几分钟内。
而内部,赤浪滔天!
吴钩的意识里,他站立在猩红的海面上,头顶不见星月。
大浪翻卷,掀起几层楼的高度,铺天盖地压降下来,势要将他吞没。
他眉间一拧,涯角长枪不知何时现身于掌间,双臂摆动,一抹亮银之色抖擞腾挪,滔天巨浪一分为二,漫天飞舞的水珠里,倒映一杆银光。
枪名曰,龙胆。
那一分为二的海浪之中,是个通红的人形,乍一看三头六臂,五只眼睛颜色各异,而它本身的形态还在随着时间不定向地发生变化,多出一只手,少掉一条腿之类,不断发生。
迷茫。
看着它,吴钩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两个字。
他没有迟疑,飞身向前踏破海浪,枪头拨转有如月弧划落天际。
“当!”
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响起,同一时间,身下赤海从内爆发,花朵状的海浪向四面八方延展,几乎要将他们包裹。
下一秒淬银狂龙横扫,一地赤海化作漫天纷飞的泡沫,那红色的人形,也随之四分五裂。
少年单手拄枪,大星般的眼里藏着滔天的戾气,青红两抹光彩流转消逝,大有血染征袍,所向披靡之威。
他的面前,四分五裂的红色如同橡皮泥一样再度汇聚揉捏,刚刚生出的口中响起一声带着腥风的咆哮。
“不服?”吴钩眉头一立,枪头倒转,“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
......
森林里,垂首闭目的少年一动不动,也引起了一些小型动物的好奇,但本能里感受到的一丝不详气息叫它们不敢靠近。
一炷香的时间后,吴钩猛地睁眼,漆黑的眸子里,青红二色再度转瞬即逝,跟随其后的,是涛涛如江海的沉重凶意!
千鸟齐飞,百兽溃逃,基因里刻着的恐惧几乎将野兽们淹没,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树林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随后这爆发的气息也消散殆尽,他再度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掌中的吞血穷奇服帖得没有一丝动静。
成功了。
......
整个流程实际上只花费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吴钩回到家,除了早早睡着的吴勇外房里仍旧无人,他重新将炁剑藏好,寻思着煎些药开始今晚的三合一炼炁。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重重的推门声,吴钩推开一丝门缝,看见大姐吴静婷脸色闷闷地进了家门,从炉上打来一罐热水,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天空。
后头进来的吴轶欧和徐秋雨脸色倒是平常,两人看着吴静婷的背影,并没有上去搭话,而是各自洗漱回了房间。
吴钩心里头就跟猫抓了一样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家大姐一脸的不开心,究竟是对爹娘的安排不满,还是跟那见到的小伙闹了什么尴尬,但是现在上去发问好像显的有些没眼色。
忽然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随后他的房间被推开,徐秋雨迈着声音很轻的步子走了近来。
“钩儿啊,我床头多了一封信,给你的,估计是勇儿那个小笨蛋放错地方了吧,你看看。”
徐秋雨递过一张不起眼的黄纸信封,吴钩伸手接了过去,虽然对此没有头绪但也并不在意,而是开口小声问道:“娘,大姐她咋样?”
“她呀,其实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见面以后跟那小伙子找不着话题,最后两人硬生生聊绣花聊了半天,可愁死我,你说她就是讲点家长里短的故事不挺好么。”
徐秋雨一脸可惜地退出了房间,留下吴钩一人,手里拿着信封。
吴钩耸了耸肩,对折的宣纸拿在手中,摊开的瞬间,他眉头一跳,只觉得心脏咚咚作响。
信上只有一个地址,一个时间,以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