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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宁国府:四十九、图穷匕见断生机

    贾珍这辈子委实不亏,承袭爵位,接任族长,以不到而立之年,便已是京城中赫赫两家的带头之人。

    短暂回顾自己这一生,妻妾成群,仆从景从,究竟从何时起这一切便渐渐离自己远去了呢?

    眼前闪过一位青年似笑非笑的身影后,捂着胸口气绝身亡,而他儿子贾蓉则躲在他的身后,用老父不倒的身躯,挡住了飞来的弹雨。

    “敌袭!”就在贾珍中弹落马时,一声凄厉的喊声也响彻山谷。

    理国公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侥幸逃过了第一轮的弹雨,他打马飞身而逃,绝不能让自己落入敌军的手中,否则理国公府将步宁国公府的后尘。

    他是私自出京,下江南去杭州,调集南安郡王所需的粮草,而这一切都是避开了后军所为,属实违反了北明军令。

    南安郡王尚能找个借口推脱出去,比如还屹立不倒的贾珍便是个好借口,而他不仅私自出京,还潜赴南洋,又没有亲爹给自己挡枪弹,去哪找理由搪塞过去呀。

    跑!

    粮食不要了,只要人能跑出去就好。

    主将乃兵之胆,骤然遇袭,若主将沉稳指挥,未必不能自救。

    但主将一死一生,都抛下兵卒而去,谁还肯卖命,甩开两条腿沿着来路狂奔。

    兵败如山倒,也似海水退潮,呼啦啦一下漫山遍野跑的都是人,想抓成一对都难。

    安南的义军有些懵,只是一轮伏击而已,才打死了几个人?值当如此的害怕?

    或许,是我等的神勇,吓坏了天朝之兵?

    一想到这儿,悍勇拱了出来,撒丫子就追,一逃一追间,甚是热闹,跑惯了山路的安南义军,费了些许的气力,便抓了一长串的溃兵,命他们继续拉上粮草翻山回安南。

    柳等子不幸也在其中,山道难行,骏马也有失足时,他脱了自己的华袍就地打几个滚,混在溃兵中垂头丧气的背着一袋米艰难而行。

    刚刚翻过一座大山,柳芳险些喜极而泣,征南军的旗号就在山脚下飘舞,左中右摆开了阵仗等候着敌军。

    有会跑的兵,钻山逃去镇南关报信,南安郡王险些昏倒,命一部守住镇南关后,率大部人马赶往山脚迎敌,意图再夺回粮草。

    安南义军却似早有准备一般,不疾不徐站住了防线,呜嘟嘟吹起了号角。

    远处,一阵阵的鼓声响起,砰砰砰,砰砰砰,千把西洋火枪兵每三列为一阵,徐徐而行。

    一左一右将征南军夹在了当中。

    咚咚咚咚咚咚,变得紧凑的鼓点喝令住兵卒站住,两旁推上来一架架的火炮。

    南安倒吸一口冷气,西洋兵终于露面,单这火炮便不比自己的少,可见其实力够强。

    “卫若兰!”

    “属下在!”

    “带你的前军快马冲散西洋人,给全军开路!”

    卫若兰毫不犹豫喊了一声尊令,骑马赶回本部整兵,调转方向后,纵马队小跑起来。

    马队没有火器,但卫若兰不怕,他有强弓硬弩,不比神武军火器营的火枪射程近,依仗快马,未必不能突过去。

    西洋兵喊了一声什么,前排蹲下,中排与后排错开,齐齐举枪等候冲锋。

    呜呜呜,几声号角又再次响起,自他们身后慢悠悠来了一队战象和盾兵,迅速绕过了西洋人迎向卫若兰的前军。

    “三轮抛射换短矛!”卫若兰及时下了军令,传令兵敲响小锣,当当当当几声响,慢慢加速的前军将背后的骑弓拿在了手中,扣上一支箭,不断的加速。

    近了,越来越近,能有一百步的时候,不用号令,各个举弓朝天,刷的一下,漫天箭雨飞出。

    极快,都是精锐老卒,三支箭眨眼间都飞上天,挂好弓抄起挂在两侧的短矛,趴在马背上全力疾驰。

    似触礁的海浪,猛地分开了浪花,一左一右画個弧线绕过了奔跑起来的战象,短矛纷纷出手,掷向象群。

    要是冯紫英在此,必会喊一声好,这等的骑射战法,确实让卫若兰用出了精髓,左右分成两支队伍的前军,随着前人绕了一个圈,马速不减,竟然吊着象兵回身射箭,使象兵追不上又打不着,眼睁睁看着那两队交错左右后又冲了回来,还是三轮的抛射,再用短矛,一个照面下,暹罗的战象队,死伤过半。

    重整阵型,骑手纷纷跳下马来,将养马力,后面等着的辅军冲上来,喂水喂料,还要拿厚布擦着马身,不能让战马一身的汗,尤其是鬃毛、马腹,不擦干净了不得了,万一打滑摔下骑手,后果难料。

    卫若兰微微气喘,方才这叫雁回阵,以快打慢著称,也确实紧张,还好,所部人马损失甚少,对方没了象队,单靠火枪队,拦不住自己的冲锋。

    这一手骑射,镇住了敌我双方,征南军阵营欢声雷动,南安郡王眼眸微微一缩后,也勉强笑了出来,再好也不是他的人,乐善这老匹夫甚是能调教人才啊。

    安南义军与暹罗兵士,有一种见过父亲大人的欲望,天朝果然是天朝,难敌也。

    西洋兵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一致认为,对面马队无有重甲护身,只要顶住第一轮的冲刺,他们冲不过去。

    战鼓响起,卫若兰喊了声上马,辅军退下,前军重上战马,又一次的小跑起来,这次换成了锥矢阵,专门破盾。

    暹罗的盾牌兵们挡住了去路,箭雨下,冲到眼前的马队换成了战锤,飞跃而起的骑士,重重的砸落下去,盾兵溃散,但马速也被拦下。

    不等再冲起来,炮声响起,连绵不绝砸进了马队中,百步之外血肉纷飞,百步之内硝烟弥漫。

    卫若兰射出三支箭矢用腿控马转向时,骤然发觉,冲在最前面的锥矢箭头已经损失殆尽。

    全身紧紧伏在马背上,身后的枪炮声竟然连绵不绝,尤其是炮,追着自己的马队打,损失不小。

    又回了出发点,挥手不让辅兵上前,厉声喊来旗手:“打旗,要炮来砸开他们,偃月阵,两侧绕行,攻他们的侧背。”

    旗手打出旗语,中军的南安郡王一笑:“稍有挫折,便心生怯意了,还需打磨一下呀。来人,传我将令,左中右三军待炮砸开对面安南叛军后,全军压上,柿子要捡软的捏。嗯~~~回复卫若兰,等炮声响起后,他再冲一次,务必要穿透敌阵,否则军法无情。”

    左中右三军将领面无表情回本队整军,南安略一歪脖问周全:“监军如何的看?”

    周全微微躬身:“残余之人不懂军阵谋略,想必王爷是对的。”

    南安呵呵一笑,正过了头去,眼神扫过自己的亲兵,队正微一点头,眼神落在了周全身上。

    卫若兰见中军升起帅旗,拍了拍坐下的良驹:“靠你了,冲过去,给你配个母马,冲不过去,贾六哥吃咱俩的席。”

    战鼓擂响,怯懦不复存在,战场一招见生死,冲过去,站着;冲不过去,躺下。

    号炮一响,前军马队又小跑起来,这回辅军也上了驽马,人手一杆马槊,帅字旗一动,全军压上,死战不休。

    号炮二响,左军冲右路,右军冲左路,中军大纛旗已经前出。

    号炮三响,炮声隆隆,安南义军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卫若兰回首见到了这一幕,撕心裂肺嚎了一声,他被南安抛弃了,前军不过是牵扯住洋兵的弃子炮灰。

    倒转马鞭,用把手的倒刺戳一下马臀,他要死在前军弟兄们之前,是自己累得弟兄们被送死。

    谁也不傻,前军已经不足千人,算上辅兵将将够数,炮弹没砸进洋兵的队列中,他们已经明白了缘由。

    借一场大战铲除异己,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可怜卫小将军了,黄泉路上再做袍泽吧!

    “护住将军,左虚右实!”

    一个百户高声喊了出来,一个传一个,前军再次变阵,右军向前,左军偏右,要在右军的身后侧突出重围。

    枪炮声,喊杀声,震慑天地,没人会恋战,就一个冲锋,前军营折损一半杀透了洋兵。

    辅兵自觉断后,调转马头往回杀,真到了短兵相接时,马上的优势尽显。

    卫若兰不忍辅兵送死,毕竟人数居略势,一指炮兵队:“杀尽了他们,全军奔东,我们去找冯紫英!”

    这招围魏救赵有了奇效,洋兵分出一半来去救炮兵,辅兵乘机杀出重围,会合了主队后,卫若兰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冷冷下令:“走!”

    中军大旗下,南安郡王在亲兵的护卫下,已经快穿透了敌阵,突然,亲兵队正一刀砍向周全,周全一个镫里藏身躲了过去。

    亲兵们拨马头靠向周全,南安身边空了出来,贾艾拿手一指:“看那边!”

    南安下意识看了过去,贾淩手中多出一把攮子,一下扎进了南安坐下的良驹。

    马一吃痛,全力加速甩开了众人。

    贾艾大喊:“王爷的马惊了!”

    亲兵们大吃一惊,顾不得再杀周全,全力追向王爷。

    三个人躲开了乱兵后,长吁一口气,好险,差点先被除掉。

    “刀上有毒,那马跑不了多远。咱们怎么着,跟上去吗?”

    周全一咬牙刚想说声追,敌军中忽然喊了起来:“追上那个人,他是南安郡王!”

    三个人看了过去,贾蓉不知哪捡了一把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指着南安郡王奔去的方向大喊大叫。

    帅字旗一直跟着主帅而动,南安的马匹受伤脱离了战阵,帅字旗也随之而动,左右两军不明所以,不得不收住了攻势,转向去与帅字旗会合。

    战场大乱,征南军先胜的优势转眼丢尽,安南义军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裹挟乱军追向帅旗。

    周全眼神一眯,有这么个替死鬼,倒是没想到的事,示意艾、淩跟着他,脱离战场,打马也去了交州城方向。

    已经是图穷匕见之局,接下来,就看局外的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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