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七年正月冬,新建的城墙正在慢慢升高,有了贾琼不时造出的木轨板车,再加上原有的三脚架与煅烧土坯之法,五万劳力苦战月余,终于将一处名不经传的小渔村,修建成了一所小城,并命名为交州城。
遥想明初时,这里还是交趾布政司,现如今成了安南国不说,还分为了东山与西山。
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此次的叛乱便由西山发起,一位云屯巡卞吏(税官),因收不齐当月的税钱,便带着两个兄弟起义,杀官占城,分金银与百姓,从者如云。
三兄弟占据了西山寨,招兵买马四处攻伐,左近的暹罗、茜香都深受其害,屡次派兵征讨,莫不能胜。
终于熬到了三兄弟反目,西山寨分裂,东山趁机出了一位英雄,屡败屡战自封为王,将王太子送去暹罗为质,换来暹罗两万大军,并求在茜香的西洋教士援助,得洋兵进安南,就差一点能打进升龙府,改换安南的国姓了。
贾琼看完薛家给送来的安南通报,顺手放在臀后轻轻的擦干自己。
这情报的价值,也只值与此。
起义称王,还想称帝?
问过吾皇否?
吾皇答应,某也不答应。
好不容易有些不一样之处的历史,焉能让你们在重来一遍。
提好了裤子,自裤带上放下来前后襟,心满意足的出了茅厕,回去营房。
交易无内鬼,自然很顺利,连年交战的安南,已无多少百姓种地,都在沙场上做了肥料,贾琼的粮食对双方来说,都是比金贵的宝贝。
有了粮才能募兵,多募兵才能打赢,彼此陷入到了死循环中,红毛鸡趁火打劫贩卖武器还占据海港,贾琼则救民与水火,赈济难民。
随着天朝征南军的到来,安南暂时平静了下来,都在一边积蓄力量,一边翘首以盼着宗主国帮在自己这一边。
帮谁不帮谁,是南安郡王的事,自冯天寿到贾琼,都对此毫不关心,卖粮、卖粮、还有卖比粮更贵的伤药,才是后军该做之事。
而且贾琼仁义的卖两头,绝不会只卖一家,保证童叟无欺。
薛宝琴上身一件蟹青薄纱内衬主腰汗衫,下着马面裙内穿膝裤,脚上蹬着一双内高绸布云头履,走路带风的趋步过来。
“六哥哥,我爹他们回来了,带回来你说的那个傻了喂了枪。”
与惜春一般大的年纪,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最是不知愁。
“是沙勒维尔,那枪可不傻。”贾琼兴高采烈的去迎宝琴之父薛途一行。
两千斤粮食就换回来一百支枪,可见此枪有多贵。这可是法兰西人自己用的宝贝,他们卖给阮氏义军的可没这个好。
冯紫英早带着神武军的火器营等着了,迫不及待的开箱验枪,贾琼也拿到了一把,在枪托上读到一行数字:1766。
可惜不懂,只好问冯紫英:“可好用?”
冯紫英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终得偿所愿尔!六哥,你有所不知,这枪还是西洋人来朝贡时,进献给吾皇的礼物,陛下命人仿造之,比神武军现用的火枪,打的又远又准。”
见惯了阿卡的贾琼,撇了撇嘴,实在看不上此等的劈柴,既然冯紫英说好,那便好吧,自己绝不会枪口朝上往里装填子药的,怕它走火。
男人天生爱兵器,但大多数分不清阿卡四七与七四,属于叶公好龙,贾琼也是如此,对于此款前装遂发枪,也只是觉得还行,根本不明白它精贵在何处。
只是,摸着光溜溜的枪管,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拿起来瞄了瞄。
明白少了什么了,准星。
战马有了马鞍和马镫后,才突显出来更大的杀伤力。
想来枪也是如此,没有准星的枪叫枪吗?
拉来铁匠掌固,给他比划着自己想要的物事,掌固又喊来一位大匠一起端详,最后说了句,原来是个望山,二人便拍拍屁股走了。
冯紫英哏哏发笑,见贾琼眼神不善,自神武军的腰带上摘下来一把手弩给他瞧。
“呶,就是这个了。”
贾琼端在手里好一阵的脸红,不仅有准星,还有刻度,枉自己以为又有发明了呢。
“何时有的此物?”
“约是西汉。”
贾琼深吸一口气,扔下了手弩说道:“给这些傻了枪都装上望山!”
转身与薛家二叔薛途道声辛苦,扔下冯紫英不理,请薛途回了屋中喝茶休息,顺便问问两边的状况。
薛途微微皱眉:“暹罗那边有了個消息,但不知是真是假,咱们这位王爷竟然决绝了阮氏内附的请求,要保黎氏的江山。”
气的贾琼一拍桌子:“实属不智也!”
义军有什么不好,他们想要重新回归天朝,那便全力支持才对,帮一个日落西山还不肯归附只想为属国的残旧王朝,南安这是在误国。
薛途尚不敢妄议一位王爷,也只是轻轻一叹。他是薛家的香火,一旦长房在中原为甄家斩草除根,他这一支便是薛家最后复仇的种子。
长房为何进京,还不是想要依托荣国府威势,让甄家有所顾忌。
当初议定好的几件事,如宝钗待选入宫,薛蟠、宝钗联姻贾家,都一一告终不得成。
没想到,薛蟠又给宝钗寻了一个贾家子来,单凭此子卖粮来看,已成峥嵘,这门亲事确属意外之喜。
“琼儿,还有一事,我必要说清的。黎氏那边,也有人在卖粮。”
“什么?可知是谁?”
“额~~~贾珍。”
贾琼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怒,早些弄死他多好,留来留去成了祸害,少赚多少银子,不信你们不起杀心。
“查!他哪来的粮!我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先断他的粮道!让他人财两失。”
没过几天,柳湘莲扛着一袋米回了交州城:“能看出是哪的米么?”
众人不含贾琼都凑上去拿在手里一把细细观瞧,只剩下薛宝琴笑嘻嘻的看着准姐夫,原来你也不分五谷啊。
“江南的稻米!”众人皆如此认定。
“准是杭州!杭州那里到底有谁在帮他。”
贾琼恼羞成怒,第二次被动出现了杭州,每一次都在膈应自己,忍无可忍了。
“劫粮?”薛蟠大胆提议。
“参他!”胡路渺愈发有几分官员模样。
冯紫英与柳湘莲站队薛蟠,摸清他们的运粮路线后,劫之。
冯天寿同意胡路渺的方略,上本参他私卖军粮,仿佛他们没卖一般。
目光都集中在了贾琼身上,隐隐间,他已是智囊矣。
“也劫,也参。劫粮不能是我等,贾珍背后或许就是王爷,容易落下口实,让别人劫。”
“挖山否?”胡路渺见问。
“有叛军帮忙,不用咱们去挖。卖消息给他们如何?”
众人相视片刻,皆曰妥。
“参人这事么,我只能说,监军可一用。”贾琼拿一芭蕉叶去暑说道:“是监军的分内,吾等不过是说漏了嘴。”
“还不够。”胡路渺被激发了灵感:“冯将军应先奏本,军粮不足,消耗甚多,疑有异;
薛公子再赶回衡阳,压住京师、金陵运至衡阳的米粮不得出城;
再劫之!等王爷的告急文书发给朝廷后,监军再上密折参之。”
众人称善,如此一来,王爷想不学曹孟德借人头安抚人心也不行了,阵斩贾珍以正军规是他能给朝廷问责的回复。
薛途一家三口目瞪口呆,不由得薛途心中感慨,吾观甄家如冢中枯骨矣,天下英雄唯琼与诸君尔。
猛然间大战又起,近万难民涌向交州城,胡路渺照单全收并以工代赈,眼看着城墙已经开始外扩,两道棱塔一左一右犹如双臂前出,贾琼曰,交叉火力。
义军终于找到了此城,千人队伍便敢来攻城,被冯紫英试了枪,想跑都跑不掉,两千山民、一千辅军枕戈待旦久矣,呼啦一下给包了圆,冯天寿放回一个去说可以来赎人。
二月中旬,战局吃紧起来,征南军主力被义军以多打少,逼退回了镇南关一线,后军猛然间成了前突之部,恨的冯天寿大骂南安无耻,这是有意而为之。
柳湘莲跑了一趟腿,见着了他的两位弟子贾艾、贾淩,痛诉衷肠后,艾、淩两位告诉了柳湘莲一个消息。
“王爷定十五日后全军反攻,师傅你要保重,守住十五日便可。”
柳湘莲记下了这话,又把要告诉周全的话要他俩牢记,时不时的说漏个嘴,也好让监军动起来。
各方算计来去,义军攻不下镇南关,反冲交州城。
半路中,义军又起内讧,赎回人的一部不愿再去攻打交州城,反而说起可以去哪里买粮。
买不如偷,偷不如抢。
义军首领竟然斩了那一部的首领,欲驱使其部死命攻城。
当夜哗变,得暹罗并洋兵强力镇之,乱了一夜后,也无心再攻交州城,退兵三十里,与镇南关、交州城形成三足之势。
军中流言渐起,细作也验证了其中一条,镇南关守军不日将到军粮,连往来的路线都给画好了,暹罗人说此是一位与他们买卖军粮的商人提供之,极为可靠。
义军悄然转向,越过了镇南关,守在了粮道上。
这一日,贾珍带队接应上了粮队,心得志满与一人交谈:“柳芳兄,劳驾你亲自跑这一趟,珍铭感于内尔。”
“都是为了王爷办差,何分彼此呢。还是赶紧赶路要紧,我这几日心神不定,早些交了差,我也好早日回京城。”
“哈哈哈,柳芳兄多虑了,这是在我朝疆域,难道还有敢截我征南军粮道者乎?”
话音刚落,柳芳惊恐的看着贾珍身后,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