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雨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周围十分的安静,甚至有些空灵,只觉得那雨声时断时续,忽近忽远,喉头干裂的难受,极度的想要喝水,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身体也无法控制,恍惚中,王凡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有声音传来,十分的缥缈。
“纸笔准备好了么?”
“他若是进了栖霞寺,咱们反倒不好办了。”
“时间还早,天黑之前...”
“你们说,那个什么娘娘,最后和那小张太子在一起了么?”
恍惚间又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走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老二,你他娘的下药时,是不是没个准?”
“老大,这等买卖,我岂敢没个准?他个十岁的孩子,我是一点也不敢多放的。”
“娘的,这是十岁的孩子?”那人靠近了,王凡能感受到他粗鲁的呼吸声喷在自己脸上的臭气。
“老大,时间不早了,要不要用冷水浇醒?”
“你自己的药自己心里没数?上次浇醒的书生,缓了一天才缓过来。”
“也是,最多半个时辰他就能醒。”
“那就再等一等,还来得及,不过写点东西,快的很。”
...
脚步声又走了过去,周围再次安静下来,王凡睁开了眼睛。
此时雨声听的很清楚了,虽然还有些昏沉,却并不碍事。
这是哪里?
看了看四周,一间柴房,周围全都是码的十分整齐的木柴,门口处放着一个斜口袋子,袋子里装着木炭。
脑海里回想着泗州大圣庙里的情形,那壮实的汉子,凶神恶煞的问话。
张力等人呢?
柴房里没有,王凡扭了扭身子,想要挪到一旁,顺着门缝瞧一瞧外面的动静。
只可惜对方绑的很专业,越扭越紧。
“这是遇到专业的绑匪了!”王凡的心沉下来。
是意外么?
回想起那壮汉说的话,不是意外,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从他们提到栖霞寺,便知这伙人从自己出城就紧跟着自己。
他们嘴上说求财不求命,难道真是如此么?
也不对,若真是求财的歹人,绝对不会盯上他。
徐增寿带的护卫并不比自己的多,他们完全可以袭击徐增寿,堂堂国公府怎么看都比自己这个道士有钱。
所以他们也不是求财的,就是奔着自己而来!
到底是谁?
齐泰?黄子澄?兵部侍郎程谢?
把在金陵得罪的人想了个遍,能对自己动手的人也就他们三个。
等等,还有刘值...荆州的文官们。
又把来到此间所有交恶的势力想了一遍。
只有可能是他们,可究竟是谁呢?
黄子澄?这老小子应该已经被自己忽悠住,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他有耿炳文兵败后,自保的法子。
齐泰?也有可能,但是自己上次和他打赌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可能性也不大...
刘值呢?他已经被自己借刀杀人了,荆州的文官们应该不会把他的死牵扯到自己身上,而且荆州距离金陵千里之遥,如今荆州又被大军包围,他们就是想到刘值的死和自己有关,想要派人来难如登天。
让金陵里的湘王密探动手?更不可能,那些人虽然自己从未见过,可他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除非湘王下令,不然荆州的文官们根本不可能调的动,甚至他们都不知道金陵的湘王探子具体身份。
上次浇醒的书生?说明这些人是专业干这种事的。
又敢在金陵附近作案,肯定是群亡命徒。
能驱使他们的人物,单单是有钱还不行,必须得是有权的。
黄子澄、齐泰和程谢又全都符合。
娘的!
王凡莫名的烦躁起来,捆绑双手双脚的绳索又因为他的扭动变紧,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了心头。
他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自己都被绑了,却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状况,让王凡十分恼火。
他曾因为方孝孺、黄子澄还有齐泰对张力等人的压迫而感到厌恶,唯恐自己有一天也成为这等被权力欺压的一员。
可今日里被捆绑在这破柴房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连自己真正的敌人都不知道。
王凡方才意识到,往日里自己戏耍齐泰、黄子澄,与朝中百官们嬉笑怒骂只是假象。
手中没有握着真正的权力,在明面上的身份再受人尊重也只是虚的,别人稍微在背后给你使点绊子,便可以让你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也罢,既然猜不到是谁,那就当是你们一起合谋的吧。
王凡狠下心,深深的慢慢呼吸,恢复往日的理智和冷静。
不再动手腕,而是微微动起手指来摸索。
想要试一试可不可以将绳索解开。
“呼...冷静,冷静...”几个呼吸之后,王凡彻底的冷静下来,之前忽略的细节浮现脑中。
这群人当时拿着的手弩,乃是军中特有,所以这帮人很可能是专业的军人。
或者是军中的大官给他们的。
此时王凡已经不再去想这幕后的凶手是谁,当务之急只有先逃出去再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外面喝酒喧哗声一直没有停歇。
王凡聚精会神的尝试用手指钩动绳索,只可惜对方太专业了,专业的武器,专业的迷香,专业的捆绑手法。
周围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尖锐东西,现场处理的也十分专业。
淦!
王凡终于放弃了,术业有专攻,自己遇到了一群堪称大明最专业的匪徒,根本不可能解开着绳索。
绳索都解不开,更不要说逃出去了。
“怎么办...”王凡闭上了眼睛,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逃不走,只能面对了,要想办法掌握主动!
王凡又把刚刚听到的对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个细节蹦了出来:
“那就再等一等,时间还来得及,写点东西,快的很。”
写东西,谁写东西?
等我醒来,再写东西,肯定是我写了,让我写什么呢?
饶是王凡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们到底想要自己写什么。
罢了,信息太少,不想了,见招拆招再说!
他下定了摊牌的决心,整理好心情,挪动到柴门前,用脚踢了踢。
“爹,屋里好像有动静。”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二叔,是不是药效到了?”
“时间差不多了,走,去看看。”
脚步声响起,王凡咬了咬舌尖,忍住手腕的疼痛,挣扎着坐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还是个家族团伙。”
门开了,走进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三十出头,尖嘴猴腮,腰间别着一个布袋,从布袋的外形看,里面装的应是瓶瓶罐罐,这多半就是擅使迷药的老二了。
另外一个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腰间别着一把匕首,面上带着狠色,与和自己说话的大汉样貌相似,多半是他儿子了。
俩人进来之后,见王凡坐在地上平静的看着他们,少年有些意外,那尖嘴猴腮嘿了一声,转身道:“大哥,醒了!”
“哦?”屋外传来壮汉的声音,随后喧哗声停了下来,随后响起嘈乱的脚步声。
人不少,至少十个。
壮汉进来后,见王凡看向自己,哈哈笑着坐在一旁的木炭袋子上。
王凡冷眼看着他,周围的动静——这些亡命徒们听到自己醒来后的反应,马上让王凡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这些人都在等待着自己醒来。
他们不是要自己性命的,那就是有求于自己——或者说在弄死自己之前,有求自己!
想到此,心里不断的用一句话暗示自己:审讯第一原则:如果你是审讯室里唯一不可替代的人,那么恭喜,这间审讯室则是你的地盘,所以你做主!
“我那群兄弟呢?”
王凡主动发问了。
“都在外面绑着呢,还没醒。”尖嘴猴腮的老二得意洋洋。
壮汉止住了笑,看着王凡有些意外:“往日里也绑了不少厉害的人物,可是像你这般,一睁眼不求饶,反倒关心别人的,还是头一个。”
语气之中颇为赞赏。
“我有危险,他们舍命挡在前面。他们以诚待我,我自然要以诚待他们。”王凡冷眼看着他,讥讽道:“你们这些拿钱办事的人,岂能明白这些江湖道义?”
“放屁,俺爹在道上可是鼎鼎有名的忠义。”狠恶少年有些生气。
“忠义?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绑我?”王凡冷眼瞧着那少年:“必是受人指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却是连道上的三不坏的规矩都不顾了,谈什么忠义?”
既然要智取,那就得靠着嘴炮,这群人捉拿自己时,因为听故事搭腔暴露了身份,以至于不得不提前动手。
这一点成为了王凡的突破口。
能够忍着大雨站在外面听自己说书,想来这帮家伙们的精神生活贫瘠到了极点。
因此王凡一上来就把话题往之前讲的故事上引,果不其然,那凶恶少年沉不住气接话,让他能把话头继续下去。
而壮汉也十分配合的问道:“道上的三不坏规矩?老子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且说说,都是哪三不坏?”
王凡冷眼看着他,面露不屑:“一不坏是云游僧道,二不坏是行院妓女,三不坏是流配罪犯。此乃大宋时期,梁山好汉定下的规矩,你不知晓,还谈什么鼎鼎有名的忠义?”
“笑话,我等乃是大明的强人,这大宋朝的规矩如何管得了我们?”
那少年还以为王凡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听完之后学老爹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哄堂大笑,王凡一愣,娘的,这是遇到了一群没文化的家伙,老子是高估你们了。
只有那壮汉面色阴沉,抬手示意众人闭嘴。
他成名已久,在道上也是有号的,少年时期,正逢天下大乱,流落到江湖之上,迫于生计,入伙了一处山寨,跟着干起了拦路打劫的买卖。
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一群流民组成,在山林之中躲避战祸。
白日里他跟着下山劫道,晚上便在山寨之中听一个瞎老头说书。
这瞎老头并非是专业说书的,而是元朝时落魄秀才,瞎了眼乞讨为生,跟着到了山寨里。
讲的书也不是什么杨家将、岳飞传。
而是史书上的一些故事,可就是这些故事,却让壮汉听进心里去,尤其是对秦朝末期的一个叫做季布的大将军心神向往。
更是把季布一诺千金的典故当做了自己做人的宗旨。
后来大明建国,朝廷剿灭各处匪患,山寨也就散了,他打家劫舍惯了,干不得其他的营生,仗着一身的武艺,带着些亡命之徒呼啸山林。
专门干一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
而他一诺千金,极其信守承诺的秉性,更是让其在道上声名鹊起,谁人说起他,都会翘起大拇指来。
也正是因为自己极其守信,宁死也不会出卖雇主的性格,方才能够接下这个大单子。
所谓重名声者,终为名声所累。
壮汉一生靠着守信的道义做人,或作是寻常人等这般说他,早就一刀砍去了:老子做事自有主张,何须你指手画脚。
但这小道童在金陵城内最近的名头,他还是知晓的,尤其是王凡小小年纪面对这等状况,居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紧张,反而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这份胆气让人钦佩。
更让壮汉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遭遇,心生好感:面对朝廷那群鹰爪孙时候,老夫不也是这般毫不畏惧?
因此看着王凡道:“某家浪荡江湖数十载,却从未听说过这三不坏。你且说一说,从规矩乃是何人所定?为何这三种人不可以坏?”
“你先把绳索解开,这绳索勒的我难受。”王凡见他愿意和自己搭话,心中稍微安定下来,主动要求。
“这绳索解不开。”尖嘴猴腮的老二得意道:“乃是某家亲手所系,唤作神仙愁,就是说神仙被系住,也休想逃脱。”
看向自家大哥,那壮汉点了点头,老二拿起腰刀,挑着尖将绳索挑断:“只有割断这一条法子。”
绳索一断,王凡如获新生,一面揉手腕,一面揉脚踝,好一会酸麻的劲方才褪去。
“你这道童,快说,是谁定的?又为了什么?”狠恶少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连忙催问。
刚刚王凡在迷糊中,听到有人想知道水母娘娘与小张太子有没有在一起,便是这少年问的。
王凡盘坐于地,看着众人道:“这规矩乃是当年聚义梁山泊,替天行道的好汉们所定。”
这群人能在大雨之中听自己说书听的入迷,在王凡看来,便是突破的弱点。
至于说如何突破,还需要见招拆招。
心里有了对策,面上愈发的淡定:“按梁山好汉们所说,这云游僧道,不曾受用过分,又是出家的人,有佛祖道君护佑,坏得之后,不光损了自己的阴德,日后还要祸及子孙。”
狠恶少年皱眉,对这个说法显然很不支持。
“至于行院娼妓,过的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的苦日子,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坏了她们,一来为道义所耻,二来这些人的同行知晓,口口相传,去戏台上说你们江湖上好汉不英雄;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
水浒传的故事在明朝时期流传甚广,百姓们看的不是造反的桥段,而是这些好汉替天行道,打抱不平的事迹。
虽然王凡对梁山这些所谓的好汉很不屑,但在古代人的三观之中,这些强人们的所作所为,则是他们认可的。
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这群强人感同身受起来,纷纷道:“说的有理,多少好汉都坏在了官府手中,端的是可恶!”
王凡细细观察,见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些伤,尤其是那狠恶少年,还有受过刑的痕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来:“难不成他们是从牢里刚放出来?”
他在应天府的天牢里待了一些日子,闲暇时分也曾在牢里溜达过,见到一些锦衣卫时的废弃刑具。
牢头跟着一一介绍了用法,更是说了用刑之后,人会留下什么伤痕。
是以这些人身上的伤,王凡打眼一瞧,便确定是刑具所为。
“不对,若是从牢里放出来,不可能一群人统一放出去。而且以这些人犯的事,绝对是杀头的死罪。”
“更不能是成建制的越狱出来,官府的监牢可不像戏文里那样,任由江洋大盗越狱、劫狱的。”
排除这两个可能后,王凡马上断定,这群人一定是被从天牢里放出来,专门对付自己的。
他马上带入幕后真凶的心理,愈发肯定,这个判断就是事实。
在金陵附近想要截杀由张力等人护卫的小天师,这种事除非是皇帝下令,换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隐瞒下来。
不管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刑部又或者应天府衙的差役不是吃干饭的,如果用自己的亲信,或者军中士卒,寻个蛛丝马迹说不得就能牵扯出幕后凶手。
只有用牢房中的死刑犯,方才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更可以等他们结果了自己后,连他们一起杀人灭口,神不知鬼不觉。
“看来这群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下场。”有了这个推断,王凡信心倍增。
那壮汉听完之后,也是跟着点了点头:“这三者确实坏不得,只是你这道童却不适用,待咱们完事后,某家便按照这三不坏行事。”
说罢向着外面道:“拿纸笔来。”
转头看向王凡道:“时间不早了,马上天黑,咱们开始办正事吧。”
随后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端进来,放在王凡面前。
“来了...”王凡看着纸笔,猜测他想要让自己做什么。
一念之间想了很多,却全都觉得不对,只能耐心等候,隐隐有了推断,却又不敢确定:如果真如自己所说,那可就糟糕了。
“这是让小道做什么?吟诗作对不成?”王凡故作轻松——这头领十分敬佩有骨气的人,那自己便投其所好,被他敬佩总比被瞧不起对自己更有利。
“道爷胆气惊人,难怪敢在金陵城内招摇撞骗。”壮汉虽是讥笑,却没有任何轻视之态:“只是让道爷将你如何从荆州到了金陵,又如何假冒小天师,用湘王私自刻印的皇帝御牌,伪造的太祖皇帝御旨招摇撞骗的。”
一番话说完,壮汉身后的这群事前并不知道任何信息的同伙都呆了:乖乖,原来也是江湖中人!
那狠恶少年看向王凡的眼神从不屑变成了敬畏,视线落在王凡那条还没有痊愈,走路依旧有些不便的腿,惊呼:“原来是鹊门的高人!”
骗术是一门历史悠久的手艺,自古以来,以此为生的人数不胜数。
因此只是骗门这个行业里,以骗术的方式分为:蜂、麻、燕、鹊、瓷、金、评、皮、彩、挂、册、火、飘、风、惊、爵等等几十种。
其中历史最悠久,也是最常见的,便是蜂、麻、燕、鹊四门。
鹊门的特点就是冒名顶替行骗,尤其是以假冒官差为主。
古代信息不便,也没有照相技术,就给骗子们钻空子的机会。
鹊门的人都是造假的高手,伪造了官差的信物,甚至吏部的文书,前去某地上任,或者假冒上差路过某地。
借此骗当地官员或者大户的钱财。
而据说这鹊门属于代代相传,父传子,子传孙,还有个传闻:上一代门主也知道自己这行缺德,怕下一任门主活不长,便会在十岁的时候把腿打瘸。
这也是这一门为何叫鹊门的原因:瘸门难听,以鹊代替。
恶狠少年们属于抢劫行业,与骗术行业算是同行,往年里也曾遇到过鹊门的高手,听他聊起,有史以来,鹊门里前辈们假扮身份最大的也不过是宋朝时,假冒亲王之子。
万没想到,今天遇到的这个不仅冒充龙虎山小天师,居然还敢伪造皇帝御牌和洪武皇帝的圣旨。
崇敬之心犹如滔滔江水一般。
壮汉也是一愣,儿子提醒,他才意识到王凡很可能是鹊门的人。
而王凡听到这番话,心里一咯噔,瞬间知道,这帮人肯定和荆州以刘值为首的文官们有关系。
除了他们,金陵的人谁会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那么清楚。
再结合这群人很可能是从监牢里挑出来的,王凡心里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很可能,这是荆州文官与齐泰或者黄子澄一同作的局。
“道爷还想否认么?”壮汉见王凡默不作声,笑道:“就算否认也没有用,任凭你花言巧语,某家是一句也不会相信的。”
淦!王凡心生一丝绝望,面对这样一群老手,否认确实无济于事。
“我若是不从呢?杀了我么?”王凡咧嘴一笑,此番算得上他穿越以来最绝望的时刻。
纵然是在湘王自焚时,他还能扇湘王的巴掌发泄心中的气愤,可偏偏此刻,自己连扇这个壮汉巴掌的机会都没有。
“弄死了我,你觉得幕后雇你的人,能放过你们不成?”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就由不得道爷操心了。”壮汉面上的悲痛一闪而过,显然他也想过事后被杀人灭口的可能,但对方有着让他连死都没办法抗衡的把柄在。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道爷若是不知道怎么写,可以照着这张纸上的抄写。”
王凡看着眼前纸张上的字,连连冷笑:“当真是好计谋,连我畏罪自杀的信都写好了。”
他抬头看向壮汉:“既然今天我必死无疑,可否告诉我,雇你的人是刘值...还是周言...又或者胡涛。”
“行有行...”壮汉摇了摇头,话还没有说完,王凡则冷不丁的道:“齐泰还是黄子澄?”
壮汉始料不及,虽然是江湖老手,但被王凡有心算无心,依旧是露出一丝异样来。
若是旁人,只怕发现不了,但王凡聚精会神的看着他,马上就判断,必是其中一人。
只是这壮汉有了戒备,再想确认到底是谁,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够了,不知道是哪一个,那就当是俩人合谋的,全都干掉,保准不会错。
绝望之中,心中的愤怒反倒是让王凡燃起求生复仇的怒火。
“道爷果然有些手段。”壮汉再也不敢小瞧他,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干的这等买卖数不胜数,可还未有过让肉票知道主家的事情发生。
王凡只是突然诈了自己一下,就从他一时不察的表情里确认了主家身份,这等心机,当真可怕。
“三儿,去外面拎个肉票来。”
壮汉打起精神,把王凡当做与自己一般老练的老江湖对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沉声吩咐儿子。
那叫三儿的狠恶少年听了,点头出去,没多久,他拎着一个护卫走进来,正是张力的手下。
“道爷既然是重义之人,想必也不愿手下兄弟因你受罪。”
壮汉一把将那护卫拎起来,抽出朴刀,刀刃抵在护卫脖子旁,稍微一用力,便出现一道血痕。
“好,我写可以。”王凡要紧牙关,他最是痛恨别人要挟自己。
“但捆绑的时间太长,手腕疼的很,让他来研磨。”王凡看向那狠恶少年。
狠恶少年跃跃欲试:鹊门的高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若非如此情况,他肯定得结交一番。
壮汉也没拒绝,给儿子使了个眼神。
狠恶少年三儿兴冲冲的走了过去,蹲在王凡身边拿起墨来便碾,甚至笑着问道:“道爷,那水母娘娘和小张太子,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水母娘娘挑的担子里当真是水么?可她挑着两桶水有什么用?”
王凡强颜欢笑:“水母娘娘挑的担子里装的确实是水。”
众人一听之前在雨里说的故事又续上了,全都来了精神,连壮汉见王凡认命配合,也将护卫放下来,打算继续听一听。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柴房内无比安静,王凡坐在地上,周围站着十几个壮汉,一个少年在身边研磨,旁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脖上有血痕的护卫。
整个柴房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只不过那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半条长江,半条黄河。万一遇到危险,只要倒出来,她便可以进入水中,那是谁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原来如此!”少年马上进入状态,恍然大悟的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水母娘娘在路边茶铺里见到了小张太子,她想要挑着水桶进去,小张太子说,店里太窄,你把水桶提进来店家怎么做生意,放在门口吧。”
王凡故意顿了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果然,他这么一卖关子,柴房内众人马上探着脖子来听:“然后呢,她放了么?”
“废话,肯定要放的,别管是再厉害的女人,一旦遇到喜欢的男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壮汉不屑一顾。
“爹,你别插嘴,上午就是因为你插嘴,结果没听完就被人发现了。”三儿皱眉生气,转身斥责。
壮汉冷哼一声,向着王凡看去,想要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水母娘娘听到心上人这么说,便把担子放了下来...”
“啊!”三儿一愣,保持着刚刚转身斥责父亲的姿势。
他本来靠在王凡的左边,身子一转,露出了腰间的匕首,王凡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猛的伸向那匕首,电光火石之间将之拔出,不等壮汉惊呼,只见那匕首稳稳的插进了王凡的胸膛。
一时间整个柴房的人全都惊呆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王凡。
身旁的三儿更是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凡面怒狰狞,双手握着匕首的柄,忍痛咬破嘴唇的缓缓的从嘴角流出,配合着他此时的姿势,分外恐怖。
审讯室第二准则:如果你不可代替,对方以死胁迫,你只需死的更快,他们就知道在这间审讯室里谁说了算。
“我只要往左边再来一点,就必死无疑。”王凡忍住剧痛,按着胸口,不让伤口的鲜血流出来。
此时此刻,他的精神从未如此的高度集中过,只觉得周围瞬间空灵起来,所有人的情绪全部由自己掌控。
“你大可以等我死了,用我的手指沾着血印在那张纸上交差,看一看你的主子认不认,看一看他答应你的事还应不应。”
王凡狰狞的笑着:“老子拿命和你赌,就是让你知道,我王凡,就算是死,也决计不会受任何人威胁,莫说是王侯将相,便是皇帝也不成!”
他说的极慢,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这帮亡命徒见过狠的人,却没见过如此狠的。
“道爷,有话好好说...”壮汉唯恐他一时激动把自己结果了,没了之前的傲气与嚣张,更是站起来微微蹲下,与王凡视线持平:“我先让人给你治伤...”
“别动,我只说一次。”王凡目光冰冷,吓的壮汉一哆嗦。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永远都是对的。
王凡以命相博,赌的就是背后之人手里有壮汉拿命相换都换不来的东西。
此情此景,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齐泰也好,黄子澄也罢,让此人前来,一定是捏死了他绝不敢完不成这项任务。
事实上,这壮汉一伙很称职,完成的很好。
不管是雨中追踪,还是突然袭击,又或是迷药效果和捆绑方式,乃至于逼迫手段,全都是一等一的老手,没有半点破绽可寻。
就连他们此时的站位,也是极其有讲究,莫说是自己这等瘸了一条腿的道童,便是武艺高强的左亮和张云起,也休想有任何的反击可能。
但老手归老手,可们终究还是因为自己是个孩子掉以轻心了——让别着匕首的三儿靠近自己。
当然,换做是谁也想不到王凡居然会拿匕首插自己——壮汉也想过王凡会抢匕首挟持自己的儿子。
若真这样的话,他反倒很高兴,因为这样不仅可以断了王凡最后的奢望,甚至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杀个护卫,让他知道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
可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王凡居然那么很。
自己纵横江湖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可像今天这样的,真是第一次遇到。
壮汉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多年未曾有过的畏惧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
人在对峙中,一旦有顾忌,有了惧意,再向掌控局势就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把我的兄弟们弄醒,解开绳索。”王凡按着胸口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必须撑下去。
“道...”
“我只说一遍。”王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边说,嘴里一边不断的往外流血。
手更是微微颤抖,一副要随时自杀的架势。
“还不赶紧按照道爷的吩咐去做!”壮汉不敢让他死,他嘶吼着,一旦王凡死了,自己的老母,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全都会被扣上谋反的名义,当着自己的面,凌迟处死。
他不畏惧朝廷的刑具,更不害怕砍头被杀,但他无法面对家人的惨死。
尤其是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老母,一想到老母亲被凌迟而惨状,壮汉整个人怕的都颤抖起来。
“我只要他亲笔写的认罪书,他的字迹我认得,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没有认罪书,我会怎么做。”那个藏在黑色袍子里的家伙,在牢房之中只留下一张纸和一句话,就消失了。
壮汉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赌,不敢不听王凡的命令,更不敢上前为他止伤。
一个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匕首插进自己胸膛的人,谁敢保证他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仅以死要挟?
很快,张力等人醒了过来,作为训练有素的大明军官,他被人挟持着下了武器迷昏,乃是一辈子的耻辱。
在临昏迷前,他就后悔了:纵然反抗身死,也比如此窝囊被服强!
因此再次醒来之后,他顾不得手脚酸麻,待通过柴门看到里面的王凡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后,张力整个人都疯了。
小天师若是死了,自己按律必死无疑,妻儿还会被送入教坊司为奴为婢。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将眼前的尖嘴猴腮一把按住,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将脸按在地上。
其他护卫也都随后跟上,瞬间制服住始料不及的强人们。
屋内的壮汉听到动静,慌忙抽刀应对,只听王凡使出浑身的力气怒吼道:“砸碎他腰间的瓶子!”
张力早就注意到那瘦猴腰间的袋子里鼓鼓囊囊,听到王凡未死,心中欢喜,又听到他命令,更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一刀割破袋子,里面的瓶瓶罐罐滚出。
壮汉等人见了,眼中露出无比惊慌的神色:“拦住他!”
只可惜来不及了,张力将那些瓶瓶罐罐飞快的拿起砸碎,只见屋内腾起一股股薄烟来。
冲过来阻拦的强人闻到那迷烟,浑身上下酥酥麻麻,咣当,有人的腰刀倒在地上,紧接着咣当咣当声不断。
这些迷药乃是尖嘴猴腮祖传的宝贝,配制极其困难,父子两辈人搜寻了几十年,也就熬制出这些。
他靠着这些迷香在道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方才成为壮汉团伙里的二当家。
“赌对了!”王凡激动的不断吐血,从被那个袋子罩住,闻到刺鼻的味道不到三秒自己就昏迷过去,他就断定,那尖嘴猴腮手里一定有极强的迷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提炼而成,但一定是极易挥发成雾状的宝贝。
又见他给张力等人弄醒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放在他们鼻子下面,王凡马上就断定,那迷烟一定也在口袋的某个罐子里。
看着那壮汉满脸不甘的倒下,又看着张力等人刚刚闻了解药对这些迷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王凡露出灿烂而恐怖的笑容来:赌对了。
迷烟入鼻,脑袋昏昏沉沉,昏迷之间,他只看到张力向着自己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等到再次醒来时,面前正是张力急切的面孔。
“小天师,你醒了。”
王凡只觉得浑身无比剧痛,低头看去,只见胸口的匕首不见了,被人包扎好了。
“多亏了张大哥他们曾在军中学过救治的法子,不然...”凌小二哭出声来。
“只是粗略的包扎一下,还得马上去找大夫。”张力没有丝毫立功的欣喜,满脸的担心。
“死不了,我虽然没学过医,但插的时候还是有数的,不算致命伤。”
王凡再一次感慨起自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知识的习惯。
前世里有次看到个新闻,说一个医学研究生女子和男朋友吵架,怒抄手术刀插了男友二十多刀,刀刀见血,但刀刀都不致命,后经司法认定,男子身上的二十多处刀伤全部都是轻伤。
王凡十分诧异,认为是假新闻,深入的研究一下后,虽然最后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假新闻,却研究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比如,插胸口哪里,看起来很致命,却没有生命危险。
若非当时自己还有点理智,控制住了尝试的心,只怕早就一命呜呼。
可正是那次的研究,让他知道插胸口哪里不致命。
刚刚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注意力和准确力,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达到了极致。
这一刀插下去后,果然插准了。
但终究是插了胸口一刀,虽然不致命,可满地的血却还是在警告他:伤口可能不致命,但血再流一会可就难说了。
张力也跟着点了点头,他虽然也没学过医术,但有过三年的军伍经历,军队之中刀伤箭伤见过无数,再失手包扎几次后,终于自学成才,也知道王凡的伤不致命,但血流了不少,不能乱动。
“小天师,这些人该怎么办?”
王凡看着已经被他们捆绑好的众人,面色阴沉,没有任何的犹豫:“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不管是齐泰还是黄子澄,这俩人在政务上虽然愚蠢,但在这些事上绝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这个壮汉的把柄,或者答应他的事,齐泰和黄子澄早就清除掉了,至于这些人,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也是处理完自己就会死的结局。
这一次生死经历,让王凡想明白很多事,更让他明白自己早就知道的那句话:政敌之间,赶尽杀绝方才是唯一的方法。
“这...”张力还有些犹豫,可现在的王凡却给他一种不敢直视的压力,正要起身,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凌小二动了。
他握住腰刀,站起身走到那些人身边,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张力再无犹豫,也跟着一起上前,很快,死尸满地。
“等一下。”
王凡见张力要杀那壮汉和他儿子,出声制止。
“小天师。”张力满脸疑惑。
“小二,扶我起来。”
王凡咬着牙在凌小二的搀扶下起身,走到壮汉身边,伸手:“刀,弄醒他们俩。”
凌小二赶紧将腰刀递给王凡,张力又拿起瓶子来放在俩人鼻子下。
壮汉和小三幽幽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晃动身子,只可惜张力的系绳手法也很不错,他俩挣扎不脱,看着满地的尸体,一双眼睛血红无比,望着王凡牙都快咬掉了。
“我本不想在这是非之地久待,可偏偏你们不让我走。”
王凡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
他忍着胸口的剧痛,握住了刀柄,在那壮汉的注视下,直直的插头狠恶少年的胸膛。
抽刀,拔出,人死。
就在王凡提起刀对准壮汉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你,你也逃不掉!”壮汉终于从迷香中缓过劲来,他看着王凡,有些失了理智,儿子死在眼前,悲痛的他瞳孔都无法聚焦。
“可办好了么?”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一个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小二,把那张纸拿起,随便找个死人按上手印递出去,记住,别露脸。”王凡看着地上那张写着自己认罪书的纸吩咐。
凌小二飞快的照办。
“我也逃不掉?哼,和官场这些人斗,你还嫩点。”王凡不屑一笑,对于敌人,尤其是想要自己命的敌人,纵然再有忠义之名,也只有死路一条。
纸张递出去,外面沉默一会,随后只听一声高喊:“众人听令,这屋里乃是朝廷要犯,挟持小天师,随我冲杀进去,一个不留,切莫伤了小天师!”
话音一落,柴门被张力一脚踹开,倒在满地的雨水里,吓住了要往里冲的官兵。
为首之人看到屋内的情况瞬间呆住。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救我的?”王凡惨白的脸上露出更加惨白的笑容,宛如地狱里来的恶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那首领打了个冷颤,他虽然不认识王凡,可张力的千户装扮和他亮出来的腰牌却是认识的。
“是...”首领看着地上躺着的壮汉,啊了一声:“小天师,这贼子乃是越狱的朝廷钦犯,凶险至极,下官奉提督五城兵马司刘指挥使之令,前来捉拿此贼,就地正法!”
“听到没有,你的主子要将你就地正法呢。”
王凡低头看了看壮汉,而后蹲下身,将他的脑袋别过去,让他的视线看着门外的官兵。
刀落下,轻声喃喃:“官场的凶险,岂是你这等江湖草莽也敢涉足的?”
他站起身,将腰刀扔到雨水里,血色被急速落下的雨水冲刷掉,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小天师,咱们回去吧。”张力在一旁,担心他的安危。
“吁!”门外突然停下几匹马来:“可是找到了小天师?”
“小天师正在此处!”
话音刚落,门外的骑兵翻身下马,身着蓑衣走进来,见到此番场景后,浑身一冷。
再看站在满地尸首中的王凡,脸色惨白,却一脸蔑视的看着自己,那骑士心生畏惧,不敢与之对视。
“有旨意!”
周围呼啦啦跪了一地,唯独王凡纹丝不动,手中撑着刀柄,刀尖抵地,傲然看着那传旨的骑兵。
“宣小天师即可入宫!”
“所谓何事?”王凡知道,齐泰和黄子澄的杀招不止这一道。
他喜欢饱和式报复,齐黄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所以他必须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招数。
王凡没有下跪,骑兵也就假装看不到,毕竟看他的样子,只怕一动就得晕倒。
只想着宣旨完毕,赶紧离开。
可被王凡这么一问,他却是感觉头皮发麻,强咬着牙抬起头来,看着房间内满地尸体,血水顺着雨水不断流出,王凡身披外衣,手撑着腰刀而立,微微昂头毫不在意的看着自己,那骑兵只觉得无穷的压力扑面而来。
这等气势中三分杀气,三分杀气,三分戾气,还有一分似乎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盛气,让骑兵不敢直视,更不敢不回答。
“回小天师的话,北平传来檄文,说是龙虎山小天师张懋丞所写,并说龙虎山小天师张懋丞此刻正在北平城中,更是以天师之名,公告天下,燕逆乃是真武大帝转世...”
后面的话有些违禁,他不敢再说。
“哦,原来北平也插了一脚。”王凡恍然大悟,难怪呢,自己一直以来对燕王系密探布置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荆州那边没有动静,这次撤退出城后也没见他们的人影,原来这里面,大和尚也插了一脚。
王凡抬起头来看了看天,雨水被风吹进屋里,打在脸上,分外冰凉。
“既然都不希望我走,那我就留下吧。”
他抬起手来,想要接住水珠,雨水从手掌滑落:“早晚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此刻不是我被迫留下待在金陵...”
眼中杀机无限:“而是从现在起,你们都要被我困死在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