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战神,是后世历史爱好者们对李景隆的戏称。
有明一朝,唯有明堡宗朱祁镇有资格与之争夺此称号。
之所以会被人如此称呼,原因也很简单:耿炳文兵败后,李景隆挂帅对抗朱棣,在李景隆的统帅下,明史中的记载颇有“歼敌百万,转战金陵”的意思。
在前世的互联网,李景隆更是靠着靖难的战绩,成为了明初第一草包兼燕军第一卧底。
研究了靖难时这位曹国公的战绩,尤其是白沟河之战,不管是对军队的把控力,还是战术的布置,都很有名将风范,至少从军事角度上来说,没有犯明显的错误。
纵观这些战绩,王凡认为,李景隆的军事能力并没有那么糟糕,相反,能够受朱元璋的器重,晚年的时候亲自培养他,列为新生代将领的骨干,李景隆虽然有着纨绔子弟的作风,还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的。
而洪武朝的三十一年之中,老朱只封了四个征虏大将军,其中就有李景隆,剩下的三个则是:徐达、冯胜、蓝玉。
单从这一点说,李景隆至少还是有点东西的,甚至有的还不少呢。
朱元璋一路尸山血海起来的,见过各色人物,眼光独到老辣,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废物草包,担任如此重要的位置。
只不过李景隆遇到的对手是朱棣,这位古代战争史上,尤其是大军团运动战中,几乎可以保二争一的朱棣。
所以,李景隆败的一点也不冤枉,而因为战败,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后世的人嘲笑草包,也算是咎由自取。
至于说李景隆是燕王的卧底,故意打输,王凡是绝不认同的,但凡仔细研究过靖难时,李景隆和朱棣打的那几场恶战,基本都不可能认为此时的李景隆和朱棣背地有什么交易。
还是白沟河之战,李景隆在作战中,出人意料的挥师绕到燕军背后,实施前后夹击。打的朱棣三易其马,矢尽挥剑作战,差点被瞿能所获,甚至还有野史中记载,瞿能的儿子一箭射中了朱棣的头盔。
而靖难之战中,把唯一一次把朱棣逼到绝境中的,就是李景隆指挥的这场白沟河之战。
如果他是燕王的卧底,那也是个自刀骗药的狼。
至少在战争初期,李景隆绝对没有燕王卧底的可能。
但战败之后回到南京,面对文臣们疯一样的攻击,以及建文帝的冷淡,王凡则认为,李景隆是有当卧底的可能的。
不然也不会和谷王一起打开了金川门,迎接朱棣进城。
李景隆兵败回南京,也是有文官怀疑他是卧底,故意输给朱棣,估计那时他也很委屈。
王凡之前还想着,如果那时自己能见到李景隆,一定会安慰他:认为你打假仗的,那就是朝廷上一小撮不懂兵的人,燕王和湘王上上下下都是非常信任你的,认为你就是能力不行。
如今真的见到了,还是在挂帅之前,王凡还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先是喝了一口茶,心里想着李景隆能问自己啥,面上道:“国公说笑了,都是外面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小道哪里会算卦,全是胡说八道。”
李景隆则道:“小天师自谦了,如今金陵城里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听说陛下一直想要见你,封你个官做呢。”
“哦?真的?”王凡来了兴趣:“陛下打算封小道什么官?”
若是能封自己个国师,那我就不走了,等着和你一起给燕王开城门,然后以礼投降,不失封侯之位。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景隆倒是很客气,也不在王凡面前端架子,也不像徐辉祖那般以国公自居。
总体来说,王凡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倒是也让人算过,那方士说,我今年不宜出远门,最好连金陵都不要出,不然有血光之灾。”
李景隆喝着茶,笑呵呵的问道:“那种江湖骗子的话,自然是不能信的,所以也想让小天师给算一算,我今年适合不适合出门。”
王凡看了看他,这位国公大人说话转弯抹角,无非就是想问自己耿炳文能不能打赢。
如果耿炳文打不赢的话,他估摸着自己就得上了。
李景隆身为勋贵将门中与徐辉祖一样地位的国公,前方战事如何他甚至比皇帝都清楚。
看来他对燕王的实力也是有清晰的认知啊,也是,虽然是表叔侄的关系,但却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卜道中有规矩,不能砸同行的饭碗。”王凡笑道:“既然有人给公爷算过了,那小道便不能再算,不然对公爷不利。”
这些天对付那些想要找自己问卦的人,敷衍的话,王凡是张嘴就来。
你何止是今年不适合出金陵,你未来两年都不适合,出去就得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可这种话不能说,就像是货币问题一样,说了没用。
李景隆见王凡一副不想给自己占卜的样子,也没有强求,又说了一番话,约定好等王凡出来后,到他府上做客,俩人算是认识了。
也没待多久,李景隆就走了。
李景隆走了之后,王凡也没有消停,像是接客一样,又迎来了礼部尚书陈迪。
陈迪名义上是来找黄子澄的,见李景隆出来,一副十分诧异的目光,似乎不知道里面还有人。
和李景隆攀谈几句,问公爷来此作甚,李景隆也实诚,说明了来意。
陈迪大惊:那位名满金陵的龙虎山小天师居然在此!
本着来都来了的理念,陈迪也顺势前来拜会。
和李景隆一样,也是喝口茶,聊会天,约定了王凡放出来后去家里做客,便走了。
从早晨到晚上,这帮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只是来坐一坐,有想要算卦的,也都被王凡敷衍了事。
好在众人也都不强求,王凡不算卦,更不生气。
连续三天都是如此,接客一般接见了二十几个人,全都是建文朝的文官,一个将门也没有。
王凡看着接客名单,心里有点瘆得慌。
除了李景隆外,几乎全都是三年之后就全都下了地府的死鬼。
自己一边回忆着追随建文帝而去的臣子名单,一边在接客名单上打钩。
正巧方孝孺来了,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老师钩名字,也莫名瘆得慌:“小师,学生见您这副模样,怎么像是勾魂的判官般?”
“可不是,就差你名字不在上面了。”王凡放下笔白了他一眼,就属你死的最惨了,其他人大多都是自杀或者砍头,你是被凌迟。
“小师,您可别吓我...”方孝孺浑身一冷,十分的不舒服。
一想到眼前这愚蠢的小老头日后会被凌迟而死,王凡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放心好了,真的有一天,我是勾魂的判官,这本上有你的名字,我想方设法也得给你去掉。
“就怕你那个时候又不乐意了。”
方孝孺讪讪道:“小师说的哪里话,学生岂会不愿意?”
“行吧,不说这丧气的事了,方先生这大晚上不睡觉,来找小道干嘛?”王凡放下钩名字的笔问道。
提起正事,方孝孺眼眶有些红:“学生是来给小师辞行的。”
“啊?你被罢官了?”王凡一激灵,不能够啊。
方孝孺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要去趟荆州,中秋节前一定想办法回来。”
“去荆州?”王凡一愣,警觉起来:“去荆州做什么?”
“魏国公今日传来急报,说荆州有招安之意,今日里早朝时,陛下还商议此事,齐尚书和黄公都赞同招安,让学生亲自去一趟。”方孝孺说完,一脸的不舍。
王凡则呆住了,随后马上明白过来:刘知府!
娘的,早该杀了他的!就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这孙子肯定不老实!
想起那晚临走之前,刘知府涕泗横流的冲自己保证的样子,王凡恨的牙痒痒,大明的文官们,当真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凡心中动了杀机,这狗贼是不能留了,不然的话,一旦让他促成了招安,甚至是和谈,自己到北平,岂不是自投罗网?
还不得被朱棣恨死?
他倒没有任何埋怨湘王优柔寡断的念头,毕竟湘王的性格,他还算是了解的,能够对自己这个只有一晚之情的道童如此信任,并委以重任。
刘知府身为他的文官阵营的首领,每日里潜移默化的磨他,一定是能说动他的。
王凡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这孙子肯定是假借担心自己的安危,让湘王主动招安,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自己从金陵救出来。
湘王是个性情中人,说不定就听信了——不是说不定,而是以现在的情况,一定是。
“小师,陛下前几日还说,有时间还要来看看你呢,以学生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以皇帝的身份前来...到时你可要仔细辨别。”方孝孺丝毫没有发现王凡在发呆,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方先生,说起来湘王和我龙虎山还有一些交情呢,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过好在他能及时悔悟,想要招安,实在是件好事。”
王凡心里有了计划,看着方孝孺笑道。
“小师说的对啊!”方孝孺也跟着感慨起来。
“对了,此次和方公商谈的可是湘王本人?”
“自然不是,乃是荆州原来的知府刘值。”方孝孺摇了摇头。
“哦,这个刘值,先生可了解么?”王凡假装关心道:“实不相瞒,小道也曾研究过谈判的技巧。”
方孝孺不疑有他,前来找王凡辞行,就是想让王凡给自己算一算,此行结果如何,一听王凡还有攀谈的技巧,十分开心。
“小师当真是深不可测!”
“客气,客气,这想要谈判成功,必须了解对手的所有信息,方先生,既然你明日就得走,那咱们事不宜迟,赶紧先弄到此人的履历与生平来。我便看便给你说谈判的技巧。”
老师吩咐,方孝孺这个对学习新知识十分饥渴的学生一万个不敢怠慢。
赶紧派人拿着自己的条子,王凡忽而拦住,让他去刑部问一问,有没有关于刘值的档案。
方孝孺虽然疑惑,却也没问,又写了条子,派人前去吏部和刑部调刘值的资料。
“是了,小师,这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方孝孺更是无师自通的明白,拍了拍脑门道:“如此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哎呀!”
王凡倒了杯茶,让他坐下,说起谈判的技巧。
吏部和刑部的人很配合,没多久,就把刘值的档案全都带了过来。
俩人在牢房里翻阅一番,半个时辰后,方孝孺脸色阴沉,他没想到刘值居然是靠着举报亲友上的位。
“小师,这人居然如此下作!只是当年那案子乃是锦衣卫办理,具体的资料并不在吏部和刑部衙门里。”方孝孺很是生气。
王凡则淡定的喝了口水,他本想等靖难之后再来帮着左亮挖开当年的真相。
却没有想到刘知府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只能提前收拾他了。
“咱们所在之处不就是原来锦衣卫的诏狱么?”旁边的于八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忽而开口提醒道。
“对啊!”方孝孺又一拍脑袋,当下也不用王凡吩咐,寻来张力,询问他当初锦衣卫的架阁库在何处。
好在锦衣卫只是砸去了刑具,但当年的资料却全都好好保存着,甚至还有应天府衙的人专门看管,方孝孺一要,马上就有人前去寻找。
小半个时辰后,张力带着人把锦衣卫架阁库里关于刘值的资料搬了过来。
方孝孺急不可耐的仔细翻阅,看完之后,气的骂娘,连说了好几句无耻之尤!
王凡见状,也没有安慰,等他平静下来后,方才道:“此去荆州路途遥远,让于八跟你一起去吧,一来可以伺候先生,二来也算是给他一个露脸的机会,老是憋在这看着我,耽误前途。”
于八刚想推辞,见王凡给他使眼神,慌忙配合应声。
方孝孺气的喝了一口茶,方才道:“也好,既然小师说了,学生岂能推辞,有自己人在身边,学生心里也踏实。”
于八听到自己人这三个字眉开眼笑,连连给方孝孺道谢,并亲自送方孝孺出去。
待于八满心欢喜的回来,王凡冲着他招招手:“八爷,劳烦你去趟翠云楼,我有些饿了,想吃点宵夜。”
于八心中一动,有些诧异王凡这么晚了为何突然联系那人,但利索的答应下来。
“对了,多要点,全当是给你和弟兄们辞行,最好弄两桌来,一会也叫着黄公。”王凡安排着。
“好嘞。”
“估计得等好一会,若是送菜的人问起来,你可以和他聊一聊今晚咱们查的这些事。”王凡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嘞。”于八点了点头,见王凡没有其他的吩咐了,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于八带着酒菜回来了,王凡亲自去叫黄子澄,俩人一桌,张力和于八等人一桌。
觥筹交错,一夜尽欢。
第二天一早,于八便领到衙门的命令,带着兄弟跟着方孝孺奔着荆州而去。
路过黄桥驿的时候,于八队伍里多了两个卫士,方孝孺谨记王凡的安排,为了让于八露脸,特意让于八做了护卫自己的总管,因此这两个卫士的进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路顺水日夜兼程,没几日就到了荆州。
“终于又回来了。”船头上,扮做护卫的左亮看着远处的荆州城,眼神中无比的平静,手按在刀柄上,却让身后船舱门口一直观察他的于八感觉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