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陛下说，白天让小师去城外转一转，晚上到皇宫里过中秋佳节。”

    方孝孺给王凡说完，又絮叨了几句便离开了。

    “八月十五...”王凡在牢房里喃喃自语，现在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二十天。

    八月十五，燕王趁着南军中秋节那晚突袭真定，击败耿炳文的先锋军队，然后在滹沱河北岸大败南军的主力部队。

    八月底，耿炳文率残部不到十万人在真定坚守不出，燕军攻城三天后撤退。

    九月初李景隆取代耿炳文挂帅。

    如果按照这个节奏的话，自己抵达北平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得好好做一下准备了。

    王凡亲自泡了一壶茶，面对着墙壁，打算好好的规划一下逃跑计划，以保这一次万无一失。

    先盘点下自己手里现在能动用的资源：

    他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个一。

    自从在被迫留在金陵的消息传到了荆州和北平，湘王和燕王都很够意思，把他们留在北平的探子全都秘密交给自己。

    湘王那边给自己的动机很简单：他现在算是湘王的谋主，这些暗探交给他乃是理所当然。

    燕王那边给他，多半是朱高炽和朱高煦俩对自己救命之恩的回报。

    当然，这是从好的方面想。

    从坏的方面想，湘王和燕王只是做一个顺水人情——自从南北靖难之后，金陵城内和军队之中就开始清理两个藩王的探子和疑似探子的官员。

    金陵城内负责这件事的，城内是黄子澄，皇宫内是吴亮这个大太监。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俩人就揪出来三百多人，皇宫里更是搜出一百多个疑似和燕湘两王有联系的太监。

    当时王凡看了燕王金陵密探总管庞瑛秘密交给自己的金陵燕王系密探的花名册，发现这一百多个太监，基本不是燕王的探子，甚至和燕王系没有任何关系。

    由此可见，所谓的清查密探，只不过是大太监吴亮趁机铲除异己的手段。

    而黄子澄那边也是如此，处理的官员中不少连庞瑛都不认识。

    当然，王凡对庞瑛给的花名册并不相信名单是全的，因为他对庞瑛这人压根就不信任。

    朱棣当了皇帝之后，重启锦衣卫，永乐朝第一任锦衣卫头子纪纲，权倾朝野，无法无天。

    因为一个女道士，敢在皇宫之中，把靖难功臣阳武侯薛禄的脑袋开了花。

    而庞瑛便是纪纲的心腹之一，甚至配合着纪纲玩了一出明朝的“指鹿为马”。

    端午节射柳，纪纲为了看一看朝中还有哪些刺头不服自己，于是告诉庞瑛，一会自己射柳的时候，故意不射中，而庞瑛则这段一条柳枝高呼射中了，看一看有没有人敢多嘴。

    结果无人敢揭发，纪纲十分高兴。

    当了皇帝的朱棣确实有很多时候为了巩固皇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纪纲迫害了许多的无辜，王凡对此时的朱棣是没有太多的好感的，对纪纲更是厌恶。

    因此庞瑛主动攀附纪纲，成为其心腹之一，为非作歹，若非自己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金陵，不然的话，非得把庞瑛弄死不可。

    在对付自己厌恶的人这，王凡没有任何的圣母心，不会因为你还没做坏事就不能干掉你这一说。

    根据庞瑛的说法，现在留在金陵的燕王密探还有五十多人，全都是精明能干的人物，心向燕王的官员也有十几个，只不过官职很小，帮不上什么忙。

    王凡这位实际上燕王密探头子，能动用的人力不超过百人。

    至于湘王这边，也就是不到二十人，甚至连个头子都没有。

    最近金陵城内加大清查这些探子的力度，这些人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而燕王那边，掌控天下密探的头子乃是那位黑衣和尚姚广孝，他能把这些人送给自己，也有做顺水人情的意思：反正他们估摸着也活不了了，临死之前送给你吧。

    这些人算是他现在可以动用的力量之一，但这股力量并不可靠——并不是他们忠心有问题，而是自打姚广孝把燕王系在金陵的密探全都交给自己后，就再也不发经费了。

    皇帝尚且不差饿兵，更不要说这帮人中大部分东躲西藏，人心惶惶的，更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姚广孝以两军交战，金陵查的严，钱不好进来为由断了经费，他们更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湘王那边还好，二十几个人本来就处于蛰伏状态，湘王靖难后又一直守城不出，并不需要金陵的探子打探什么情报传回去。

    再加上这二十几个人的经费一直是自给自足——倒也不是赚钱，而是秉承湘王府的优良传统：私印宝钞。

    湘王当初派他们来的时候，就没有提经费的事，这帮人也没问，问张游要了一套印制宝钞的模板，就大摇大摆的进了金陵城，一边印制宝钞一边打探消息。

    结果湘王造反的心不足，对金陵的消息并不是很在意，这群人没了刺探消息的动力，反倒是对印制宝钞十分的卖力。

    以至于王凡了解情况后，都以为湘王派他们是曲线靖难，破坏金陵经济体系的。

    这些人也不愧是湘王府出来的，不到两年的时间，硬生生的垄断了金陵的假钞市场，金陵城内流通的假钞里，十张有八张是他们印的。

    也正是因为他们把刺探情报干成了副业，黄子澄派下去的人在城内筛子一样搜捕密探，燕王府这边损失惨重，湘王府却是一个都没损失。

    若非现在没有互联网，不然王凡非得做一期视频，好好的讲一讲这群奇葩的湘王府密探们。

    湘王和燕王的密探，王凡思虑再三不打算用他们帮着自己逃出去。

    而是在纸上写了个二。

    第二个能用的，则是自己当初布置的一个闲棋——左亮。

    为了遮掩湘王没死，荆州靖难的消息，王凡派左亮去黄桥驿截杀朝廷和湖广之间的联系。

    在朱高炽离开的那天，他还让张云起去通知左亮一起跟着去北平。

    结果左亮说什么都不走，非要来金陵救自己，差点被黄子澄发现后，左亮听从自己的安排伺机潜伏在金陵周边。

    谁也没有想到，左亮居然又带人回了黄桥驿继续当驿官。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齐泰带人亲自查荆州的消息为何延迟的事，上上下下查了好半天，居然没有发现黄桥驿的异常。

    左亮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了黄桥驿的头头。

    王凡知道后，又想起金陵城内专心造假事业的湘王密探们，万分感慨：湘王府果然是人才济济，个个都是人才，别看人家造反不行，但在造假这方面拥有着傲视大明的实力。

    决定用左亮之后，王凡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制定好逃跑计划，写在纸条上，放在饭盒里，让于八亲自带出去。

    饭盒里有纸条的时候，于八不知道，他也怀疑过里面有夹带，是小天师给外边的人的。

    因为每日翠云楼里给他饭盒收饭盒的人，自从王凡进了大牢后，就由钱老出变成了另外一个新来的。

    钱老出说那新来的是他老家本族弟弟，于八不信，好家伙，一个长的像是武大郎，一个长的像武松，压根就不可能是亲戚。

    但那人对自己很是和善，还总是询问小天师在里面吃住情况，于八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他对王凡的关心发自肺腑，知道是小天师的人，因此也十分客气，每问必答。

    王凡对于八有知遇之恩，于八对王凡更是忠心耿耿，因此非但没有怀疑饭盒里的夹带，甚至还很高兴，小天师居然对我如此信任，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因此当晚送饭盒的时候，他怕对方不知道有信息，还故意在临走的时候敲了敲饭盒最底层。

    于八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升官了，也发了小财，衙门里的人见了自己谁都是笑脸相迎。

    手下的兄弟们也都跟着过上好日子，再也没有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在监牢里当值，可是却认识了很多往日在外面都见不到的大官们。

    尤其是自从小天师和兵部的人打了两次赌之后，进天牢中求见的官员越来越多。

    都是来找王凡求卦的。

    甚至连当朝曹国公李景隆都来了。

    于八不敢听李景隆问王凡什么事，上了茶之后，就躲的远远的。

    李景隆见于八走开，牢房里只剩下自己和王凡，面上也绷不住了，看着王凡道：“小天师，鄙人此次前来，也是求卦的。”

    王凡头疼不已，自己那两次打赌赢的副作用，就是成为名震金陵的——神棍。

    三天不到的时间，自己这破牢房，进进出出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十几个，其中不乏不少史书留名的人物。

    黄子澄的脸都快气绿了：因为这些人进来前都得先和他打个招呼。

    所求的也都是一样：个人前途。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景隆今天居然会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