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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明末:第一百四十五章:凯歌

    崇祯八年底至崇祯九年二月。

    明军在内地不断调兵遣将增兵进剿,流寇一路之上几乎是屡战屡败,但是贼势不仅没有削弱,反而是更为强盛。

    大量的流寇活跃在河南、陕西、湖广三省,只有部分滞留在南直隶地区。

    流寇实际上已经是分为两大势力。

    第一股大势力则是以李自成和惠登相为首的陕西农民军,主要在延安府、西安府内活动。

    虽然也曾短暂和河南的农民军合流进攻,但是不久之后还是都返回了陕西境内。

    负责进剿的明军主帅是洪承畴。

    第二股势力是以闯王高迎祥为主力的各支农民军转战于河南、南直隶、湖广等地。

    负责进剿的明军主帅则是卢象升。

    在从南直隶返回河南之后,高迎祥能够掌控的流寇仍然有数十万之众,在河南会合时,常连营百里。

    而在河南、南直隶、湖广这三处地区,从属于高迎祥的一众流寇之中,又以张献忠的势力最为庞大。

    张献忠如今拥兵十万之众,作为开路先锋杀入了河南省的南阳府。

    南阳地势一马平川,四通八达,面对着数以十万计的流寇,南阳府各地的守军根本不敢出城迎战。

    张献忠就这样毫无阻碍的一路向南杀去,南阳府的南面就是湖广的襄阳府和勋阳府。

    而高迎祥的计划正是经由南阳一路攻入湖广地区,会和在湖广地区的一众贼寇,就食于湖广。

    “楚故泽国,耕稔甚饶。一岁再获柴桑,吴越多仰给焉。”

    “谚曰‘湖广熟,天下足。”

    陕西连年天灾频繁早已经绝粮,而河南、山西等地经历了他们数年的劫掠也是已经刮不出多少的油水了。

    现在河南、山西这些地方的富户乡绅要么抱团取暖修寨自保,很多寨子甚至比一些城镇还难攻打,打下来的得到的收益远远超过损失。

    要么便是呆在城中大门不出,甚至有些直接背井离乡逃亡更南方。

    南直隶虽然富庶,但是毕竟那可是直隶地区,每次一进入南直隶,明廷就跟疯了似的纠集军兵从四面八方前来围剿。

    湖广相比于河南等地现在要富庶的多,粮食也多得多,而且因为地形还有多方面的的缘故,没有那么多的军兵。

    所以湖广自然是成为了最好的去处。

    张献忠先行南下,高迎祥分兵数路,也往南去。

    而卢象升此时也遇到了当初洪承畴遇到的问题——兵力捉襟见肘。

    湖广全身仅有营兵一万一千人,还要除去那些正在各地进剿的军兵,能够派出去阻挡张献忠的营兵只剩下了五千余人。

    五千余人如何能够挡得住数十万流寇,而且全数出战的话,襄阳城不要了吗?

    襄阳一破,那么整个湖广薄弱的中部和南部就将全部暴露在流寇的兵锋之下,流寇如果进入南方,那么整个南方都将会和陕西一样变得千疮百孔,到时候真的就是万事皆休了。

    所以为了保证襄阳城的安全,五千多名营兵基本都集中在襄阳地区,防守襄阳城。

    而这样做,无疑是宣布直接放弃了西面的勋阳府。

    听闻流寇将至,勋阳府内一时间人心惶惶。

    连夜逃亡者难以胜数,逃难车队人潮络绎十数里,甚至难以行进。

    流寇不善攻城,勋阳府内大部分的民众都往城池蜂拥而去。

    但是城池能够容纳的人总是有限的,那些进不了城的人只能踏上逃亡的道路。

    南北皆是山岭,虽然有躲入深山老林之中的人,但是更多的还是携妻带子往西面的汉中府内逃难。

    流寇不是没有来过勋阳府,上次到勋阳府来所做事情,众人皆是历历在目。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想要往汉中府逃去。

    逃道汉中府,逃到询阳、逃到兴安所,只要逃进大城里,流寇就没办法打破,他们也就能够保全性命了,之前很多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只是……

    这些逃亡在路上的人并不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如今的汉中府其实并不太平。

    ……

    汉阴县地处秦巴腹地,北枕秦岭,南倚巴山。

    凤凰山横亘东西,汉江、月河分流其间,除月河川道两侧地势平坦,大部分为浅山丘陵颇为崎区,难以行走。

    汉阴县名,始于唐朝至德二年,时治所设汉江南岸,山南为阳,水南为阴,故名汉阴。

    宋朝之时汉阴县城被迁至月河的北岸,虽处阳地,但是仍称汉阴,寓意阴阳和谐。

    汉阴城居两山之川中段,城南有凤凰山、北有卧龙岗、东有麒麟沟、西有观音河。

    有寓意:“前望凤凰飞九天,后倚龙岗做靠山,左膀麒麟呈祥瑞,右臂观音护平安。”

    只是寓意再如何的美好,也无力抵挡天灾人祸的侵袭。

    就在前不久大量的流寇自汉阴境内路过,周边的乡镇皆是遭到不同程度的劫掠。

    虽然有提前的警示,除了少数被攻破的镇寨外,大部分的乡民都躲过了一劫,保全了性命。

    但是他们的房舍农田却是没有办法保全,那些流寇过境之后将一切所能毁坏的全都付之一炬,也带走了他们所能带走的所有东西。

    汉阴城东十七里,官道的南侧,陈望骑乘着战马伫立在一座已经被烧成了废墟的小镇之前。

    空气之中充斥着腐败的恶臭,低矮的镇墙已经是被毁坏的不成了样子,镇内镇外的土地上大多都已是焦黑一片。

    一众军兵站立在官道之上,他们的目光和陈望一样都看着小镇的方向。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静静的站在原地。

    就在他们的身前不远处,镇外的大树之上,悬挂着一具又一具正在腐败的尸体,宛如柳树垂下的柳条一般。

    陈望回过头,目光从身侧众人的脸上一闪而过。

    跟随在他身侧的一众甲骑,大部分都是陈胡两氏的青壮,还有一部分则是原先辽骑之中的好手。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的眼眸之中都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这些事情根本无法在他们心中激起任何的波澜,在辽东、在战场之上他们见过比这更要残忍十倍,甚至百倍的场景。

    陈望的目光掠过了身侧的一众的甲骑看向官道。

    官道之上一众军兵在他的命令之下都已经停下了脚步。

    陈望的目光从官道之上的一众军兵脸上慢慢扫过,仔细的观察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时间悄然流逝,陈望收回了目光,重新转过了头来。

    官道之上的一众军兵,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有恐惧的、有恶心的、有不忍的、有同情的。

    但是更多的,却是漠然还有麻木……

    众生百态,情绪万千,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上带着愤恨和悲慨。

    他们的脸上本应当都是愤慨。

    见到这些场景,他们心中应当是愤慨,应当有怒火。

    陈望没有言语,他很清楚是为什么。

    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别人的痛苦终究只是别人的痛苦。

    如今在他的麾下的这些军兵,大部分人都是流寇之中的饥民,也就被裹挟的乡民。

    他们其实其实并不想当兵,并不想打仗。

    他们想要回家,想要返回故里,继续种地,或者是继续做工。

    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多少的志向,他们只想税赋少一些,收成多一些,想要养家湖口,想要和家人团聚。

    之所以现在还在当兵,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因为他们就算回去,他们的屋舍也已经被烧毁,他们的田地也种不出庄稼,他们也想不出办法给官府还清积欠的税赋。

    当兵打仗,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救济斯民的崇高目标,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活不下去,为了军饷,为了吃上一口饱饭。

    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救济斯民,什么修身治国齐天下的理想,距离他们太远了,那是另外的一个世界的人应该想的事情。

    陈望重新将目光投向镇外那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之上,内心一点一点的变得坚硬了起来。

    现在军中的很多东西都需要改变,本质上他麾下的军队还是一支旧时代的军队,一支彻彻底底的封建军队。

    一直这样走下去,在不断的磨砺之后,他麾下的军队能够成为一支强军,足以支撑天下动乱之后割据一方。

    如果能够不断的膨胀,不断的壮大。

    利用着对于后世历史的先知,利用着对于后世武器战术的熟识。

    就算是一统天下也未尝是什么虚无飘渺的事情。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那么就算最终战胜,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在本质上仍然是一支封建军队。

    陈望抬起头望向远方,远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连绵连向天际,宛如一条正在沉睡之中的巨龙。

    有亡国,有亡天下。

    亡国与亡天下奚辨?

    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

    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如今,天下将亡……

    陈望目光深沉,缓缓开口。

    “我教你们唱一首歌。”

    现在还是崇祯九年,距离崇祯十七年还有八年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到陈望突然开口,跟随在陈望身侧的一众甲骑皆是将目光投向了陈望。

    他们都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个时候陈望突然要教他们唱歌。

    不过陈望是他们的主将,他们的将主,他们身为家丁应当无条件的服从命令。

    陈望抬起手,握紧了拳头,唱出了第一句歌。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明嘉靖四十一年,戚家军攻克横屿,凯旋回师。

    当时军中无酒,戚继光即席口述《凯歌》一首,教全军将士一起唱歌,以歌代酒激励士气。

    《凯歌》在后世有人将其改编,但是改编后的曲调却是让它失去了原来应有的味道。

    他要教的众人所唱的正是这首歌原来的曲调。

    是戚家军在东南抗击倭寇胜利之后所唱的曲调。

    也是戚家军在蓟州镇迎战蒙古之时所唱的曲调。

    也是浑河之役那些浙兵在最后的时刻所唱的曲调。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一众甲骑皆是面面相觑,这首歌他们大部分人其实都知晓一二,这是戚家军的军歌

    南军与辽军虽有矛盾,但是一切的矛盾和成见都在浑河之战后烟消云散。

    浑河一战,川兵与浙兵力屈而覆,血染浑河。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陈望没有在意众人的神色,继续唱道。

    度过最初的不适,众人也都已经是回过神来,接着唱道。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陈望抬高了一些声音,慨声唱道。

    风气的转变,思想改变不是一蹴而就,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最开始的诉苦会使得众人逐渐开始凝聚在一起,同样凄苦的遭遇使得众人团结了起来。

    当时在淳化城时,陈望就已经告诉了他们一些事情,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只有手握着刀剑才能打败豺狼,才能够不被人欺辱……

    在面对不公时应当抗争,应该举起手中的武器,而非是低下头颅,屈下膝盖……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

    ……

    风起旗扬,从东南吹来的春风拂过山冈吹过林海,

    树木摇曳,叶林飘摇,带起无数的飒飒之声。

    “呜——————”

    行军号的号声传遍了整个官道,官道之上一众军兵皆是转身向东。

    他们目视着前方,肩扛着长枪,挺直了嵴背,高昂着头颅,迈开脚步,大步向前。

    只是这一次在官道之上响起的不仅仅是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一道高昂的歌声。

    那高昂的歌声,从官道之上传向四方,在群山之间不断的回响。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贼虏兮,觅个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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