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距离皇帝抵达此地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与朱慈烺在山东的一个月不同,崇祯在南京基本上一直处于两京派系斗争的漩涡之中,真正的正事几乎完全没干。
说起来,两京派系之间并非泾渭分明,中间还夹杂着东林与阉党的纠葛,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种情况下,崇祯根本没有廓清朝政的勇气与能力。
当然,崇祯在南京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两边不管怎么斗,明面上都不敢搞得太过火,跟原本历史上的弘光朝廷比起来还是要强上不少,至少在布置江北防务上面,思路还是很清晰,不过与原本历史不同的是,史可法防守两淮的思路并没有得到采纳。
尽管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是一个嘴炮大过能力的人物,可是崇祯反而挺欣赏对方,准备按照史可法的思路来布置两淮的防务,但问题是当朱慈烺的大军抵达山东后,他连着发了数封奏章到南京,极力称述了将山东打造成抗虏反贼的第一线阵地,使得崇祯的决心发生了动摇。
而此时跟着崇祯一块南下的大臣们,比如像左都御史李邦华强烈赞同太子的提议,至于其他大臣们也纷纷帮腔,使得崇祯产生了动摇——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南京距离两淮实在太近,如果两淮防线一下子就被突破了,岂不是说明南京又变成了一座危城?
毕竟经历过京城这一遭之后,崇祯可是再也不希望过上当初那样每天忧心的日子了。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认为眼下完全可以沿着山东、河南、湖广来扼守防线,眼下大顺军兵败京城,河南亦陷入空虚,正是我大明进军河南之时,陛下当选派大将出镇河南,组成眼下的边防,北御东虏,西守闯逆,我大明当休养生息,以图将来。”
在南京乾清宫内,大学士王铎脸上带着些许欣赏之意,高声道:“太子殿下此策精妙绝伦,臣以为实在是我大明眼下一大良策。”
在王铎开口说完之后,崇祯脸上带着几分欣赏之意,正准备说两句的时候,只见到兵部右侍郎王佳彦站了出来,他笑道:“臣以为此策可行,当下太子都督府下拥军十万众,守住山东应该不成问题,可派凤阳总督马士英率领大军进攻河南,与山东并为一线,至于湖广已经有了左藩,倒也不用太担心。”
崇祯在脑海中转了转,太子是自己的儿子,当然可以放心,而马士英目前来看是个大大的忠臣,似乎也很不错,可是唯独这个左良玉让他多有不爽,在京师的时候他可是向左良玉发过入卫的圣旨的,可是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装聋作哑!
这样的大奸臣,怎么能放过呢?
一想到这里,崇祯便想针对左良玉做一做文章,可是他嘴巴才张开一半的时候,黑头黑脸的史可法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高声道:“不可!”
这一句却是又把崇祯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他不由得有些不爽,望向了史可法,冷哼道:“有何不可?”
史可法丝毫没有顾忌到崇祯满脸的不爽,他高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让太子在山东实在是不可!”
“哦?”
“太子年幼,乃我大明之本,当早日接回南京培养,以稳固我大明根基!”
史可法用一副痛彻心扉的态度道:“眼下太子殿下身居虎狼环伺之中,事事皆由吴襄、路振飞等辈决断,这些人忠奸未辨不说,更有臣欺幼主之危.......臣以为,还请陛下早日召回太子,并分化山东诸部,各领一军镇守山东各府,可互为节制,一旦有变也不会酿成大祸!”
听到这里的时候,崇祯心中的气却不知不觉消去了一大半,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起来,这个史可法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是出的主意似乎还不错........
就在这时,李邦华似乎看出了崇祯意有所动,他心中不免隐隐有些焦虑,在此之前,他实际上已经受过太子的嘱托,那就是绝不能让人破坏他守山东的计划,否则眼下大计将会毁于一旦,当下便踏步而出,沉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策绝不可行,若是擅行此策,我大明只怕危矣。”
“哼,何来危矣?反而不施行此策,我大明未来才会埋下祸患!”
史可法脸上没有丝毫的变色,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李大人还需说明白才是。”
李邦华摇了摇头,他道:“史部阁,我就问你一件事,你觉得是谁将那十余万大军百姓从京城里安稳带到山东的?”
“自然是.......自然是.......”
史可法正准备说是太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犯下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太子既然能节制诸军,将他们带到山东,那么又何来的臣欺幼主?
可是在史可法内心里,他根本不相信这是太子朱慈烺的所作所为,只以为是崇祯为了安稳人心,才故意这么往外放的消息,因此他到这里便有些迟疑,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过来,沉声道:“自然是吴襄之辈。”
这一下却是让崇祯都摇了摇头,他可是知道吴襄这等人,固然懂得一些军事上的东西,可是却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而且更关键的是,他在京城就已经见识过了朱慈烺的杀伐决断,绝不会认为朱慈烺愿意成为吴襄手中的傀儡。
“好了,史卿心中忧虑,正是臣子本分,自当嘉奖.......只是这件事,暂时还是以太子的决定为主吧.......”
“是,陛下。”
等到二人闭嘴不言之后,崇祯内心微微振奋,他还是想着继续说一说左良玉的问题,可是这一次又没等到他开口,又有一个大臣站了出来,对马士英开起了炮。
“启禀陛下,臣以为凤阳总督马士英为人贪鄙无远略,复引用大铖,实一心谋私废公,更隐有为阉党张目之嫌疑,实在不堪为外镇。”
说这话的也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户部尚书兼大学士高宏图,他脸颊上的胡须微微抖动着,似乎已经忍耐了多时。
而等到高宏图开完口之后,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南京翰林院事姜日广以及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也纷纷赞同,一时间声势却要比适才史可法要更加惊人,引起朝堂内一片嗡嗡声。
李邦华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他知道适才还只是两京派相斗,可是如今却又变成了东林和阉党之争,这无休无止的争斗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