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真的很无奈,他实在没有想到,当年所制定的这些政策,几乎都成为了眼下大明各种问题的来源,而且这帮子不肖子孙居然天天抱着一个祖制的招牌不愿意改——不对,应该是大臣们一直抱着这个金字招牌,在利用祖训压人。
朱慈烺也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大明走到今天还很不是没有改过,宗室问题实际上在大明朝一直都是很热门的话题,对于文官集团们而言,他们也很想铲除这个臃肿而畸形的集团。
早在嘉靖二十八年时,张居正曾经上过一道奏疏《论时政疏》,在这一篇奏疏里面,他专门将宗室问题放在了第一位进行讨论。
“臣闻今之宗室,古之侯王,其所好尚,皆百姓之观瞻,风俗之移易所系。臣伏睹祖训,观国朝之所以待宗室者,亲礼甚隆,而防范亦密........今河南抚臣又见告矣。不早少创之,使屡得志,臣恐四方守臣无复能行其志.而尾大之势成,臣愚以为非细故也。所谓宗室骄恣者此也。”
不过当时还只是一个年轻人的张居正,或许是还怀着几分敬畏的心理,他并没有直接揭露宗室真正问题所在,而是用‘骄恣’来形容宗室对皇权的威胁,当然这封奏章理所应当的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一直等到了万历时期,张居正成为首辅之后,掀起改革新政,其中就针对宗室问题专门进行过限制其中最为关键的是‘一条鞭法’,此法减少了当地藩王对税收的介入,中央财政收入也因此大大增加,只是张居正死后,万历新政也被废黜,而对于宗室的限制便从此彻底放开,而这也使得宗室的问题彻底无可挽救。
说到底,改良只是延缓了问题爆发的时间,并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源。
如今,朱慈烺在针对均田这个问题上,基本上是旗鼓鲜明地站在了宗室的对立面上,这也是他接着这个机会给天下人表明的一个态度,你们担心宗室侵田问题,以后再也不会存在了!
当然,这么一来最严重的的后果,那就是宗室们在知道这个政策后,估计都会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去,这会对朱慈烺造成一定的影响。
可是,朱慈烺根本就不在乎,因为他已经不愿意再跟南京朝廷那帮子人一起玩了,也就不用再去适应那一套规则。
至于将来皇位怎么办?很简单,等到朱慈烺厉兵秣马之后,完全可以用太子的名义打过长江去,到时候凭借南京的那几个人,谁能拦他呢?
说白了,朱慈烺这么做固然会得罪人,可是跟他能够得到的好处想必,便又算不了什么。
“至于降租嘛,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硬来,否则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朱慈烺微微沉吟了一番,道:“在均田之后,剩下多余的田地还有那些无主的荒田,可以以三成的田租租给农民,至于全省其他的田地,暂时不会有硬性的要求,但是有一点,官田三成田租的消息,一定要散发到全省!”
听到这里的时候,路振飞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太子总算没有激进到不顾一切,目前这三个政策里面,表面上来看免赋的影响是最大的,均田是其次,至于降租则是最小——可实际上,去分析这是三个政策背后影响的群体却不一样。
首先,免去三饷这个政策,真正影响的是朝廷的税赋,得罪最深的也是朝廷和他自上而下的官员们,可问题是朱慈烺已经不打算再跟南京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而会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包括山东本地的士绅。
其次,在均田的问题上,朱慈烺得罪最多的是宗室,再加上一小部分士绅,可是面对朱慈烺的武力时,士绅势必也会让渡一部分利益出来,这是摆明的事情,如果有人对此反对,那同样也是朱慈烺打击的对象。
真正问题比较麻烦的其实是降租,因为降租是能够直接影响到士绅地主们的收益,如果朱慈烺强令下去,一来是在往死里得罪他们,二来则是不太好操作,因为那些士绅地主们完全有理由用别的方式去施加上去。
那么针对降租这个问题,朱慈烺掏出来的是软刀子,他将大量的无主田地和一部分宗室田地当成官田,用低于目前市面一般的地租,完全可以吸引一些活不下去的佃户们改租官田,在无形中也可以逼迫田主们主动降低一部分田租。
不过在对士绅让步这件事上,依然让朱慈烺有些不甘,他沉声道:“等到将来军队彻底训练完成以后,就会针对全省实施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制度.......到时候再有人站出来,我可就不怕他们蹦跶了。”
的确,根据朱慈烺的预期,如果能够在两年内盘活山东一省的人口资源,完全可以编制出五万新军和五万旧式军队,到时候进取虽然无力,可是退守盘踞山东却是不难,那时候再进一步挖掘山东的潜力,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关键还是在于调理内政,要比攻城略地要更加困难许多。
路振飞听到这里却依然有些为难,道:“可是眼下实行,似乎有些太困难.......到时候咱们的军费该怎么办?”
朱慈烺微微一笑,道:“我都从京城带出来了四千多万两银子,几乎相当于两年的三饷,光是用在山东一省和这十来万的兵,短时间两三年里肯定能撑得住,不过我还准备大力发展商贸,包括同江南各省的商贸和对海外的海贸,到时候凭借贸易的收益,应该能够弥补一部分损失。”
路振飞尽管做过安徽巡抚,可是针对商贸一道上了解的并不多,他只是沉吟了一番,道:“既然殿下已经考虑清楚了,那臣这就立刻下去正式颁布命令........”
等到路振飞下去之后,脑海中的老朱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一来,只怕山东又要打成一锅粥了........”
“本来就是要打的,不过跟那些占少数的豪强们打,总好过跟全山东的农民打.......山东的义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朱慈烺冷笑了一声,他可不希望原本历史上的山东榆园抗清起义的故事变成反明起义,要是到了那一步,那么他除了跑路可就没有别的法子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