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动作矫健有力,在高高低低的屋檐上疾步如飞。徐镇紧紧跟在后头,只看到那人浑身都藏在蓑衣中。
由于忌惮那斗笠人手中的飞刀,他不敢追得太紧,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前面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徐镇意图,一直都没有发飞刀,又跑了几道屋顶,忽然从屋檐跳下去。
下面是个院子。
徐镇跟着跳下去,刚站稳,忽然听到妇女的尖厉叫声,遁声看去,原来回廊里有不少人在躲雨,其中有几个汉子以为是闯进了飞贼,反应很快,提着棍子冲过来。
此时,刚好那斗笠人一脚踹开院门,冲到了门外。徐镇正想要追出去,那几个操棍子的汉子已冲到面前。
“呔!狗贼!将我们这通家大院当做什么地方了?来了一次不够,光天化日之下,还来第二次?”其中一个赤膊大汉怒容满面,操着一根儿臂粗的长棍最前面,他已经拦住了徐镇的去路。
徐镇不由地皱眉,听这人的话,似乎这里曾经遭过贼人,在看另外几个汉子充满愤恨的神情,看来并不假。
他不想对这些百姓动手,但看到那斗笠人消失在门外,心知再纠缠下去,就会再也追不到,只好果断出手。
其实对付这些全凭蛮力的糙汉子很简单,冲在最前面的那赤膊大汉,徐镇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就跌飞在雨水中了。
但麻烦的地方是,这里汉子不少,而且个个民风彪悍,见徐镇一二三就放倒了几个,越发凶悍了。
徐镇不想拔剑见血,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被他们给缠住了,被打倒的汉子又爬起来,甚至有些悍妇也操着板子过来了。
“大伙们一起上,打死这狗娘养的贼人!”
“上!打死他!”
“干!”
“……”
无奈之下,徐镇只好下重手,一阵拳脚之后,倒地者没一个能爬起来。
徐镇拉开院门,追出大门外,已经看不到那斗笠人的影子了。
大门对面是涛涛的扬州河湾,右手边是一条直直的大街,数十丈之内一切都一览无遗,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左手边是一片密集的巷子群,一重又一重,地上布满瓦砾,狭隘也破落,似乎早已荒废多时。
“难道那斗笠人躲在巷子中,正等着我过去,给我致命一击?”徐镇这般猜测着,把手按在剑柄上,缓缓朝巷子走去。
他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凝神注意雨声。
从完全贯穿陆静咽喉的飞刀来看,这斗笠人的飞刀很有点东西,他不得不防着点。
此时雨水顺着屋檐注在地砖上,发出轰隆隆的嘈杂声,夹着哗哗啦啦的雨声,足以掩盖飞刀的破空声。
也正是因为这场雨,斗笠人才能悄无声息地一刀射杀陆静。
再考虑到,那斗笠人利用这里的愚昧无知的百姓来做挡箭牌,似乎他对这里很熟悉。
这场较量中,实际已被斗笠人占尽天时地利。
越过第一重巷子,里面的巷子更加破败不堪,地上长满了青苔,又湿又滑。
忽然,一股生死危机感在徐镇心头突兀地升起。
并非是因为地上的湿滑的青苔,而且雨水顺着发梢流入了眼帘,眼前一片模糊,但这种情况,他根本不能伸手去擦拭。
他丝毫不怀疑,就算只有一瞬间,躲在暗处的斗笠人也能够抓住这机会,将飞刀钉在自己的咽喉上。
只是,不擦拭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快要看不见东西了。
忽然之间,一种夺人魂魄的杀气逼近,紧接着一声急而尖锐的风声响起。
在这一瞬间,徐镇全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他立即趴倒,往墙边滚去。
“叮”的一声,飞刀斜斜插入墙砖中,巴掌长的刀身一半在砖头里,刀柄犹在“嗡嗡”发颤。
这里的地方太滑,根本站不稳,徐镇只好单膝跪地,抬头凝视飞刀射来的方向,却没看到半个影子。
“好快的身影!”
徐镇趁机摸了一把脸,感到后背阵阵发凉,不知道是因为这场大雨,还是那斗笠人鬼魅般的身影与飞刀!
“难道那斗笠人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逃,而是要诱引我来这儿?”忽然,一个又惊又怒的念头在徐镇心头升起。
从斗笠人一刀不中,立即隐藏到暗处的迅捷来看,这并非是毫无根据的臆断!
“既然如此,那我宣布这场对决正式开始。看是你手中的飞刀厉害,还是我手中的剑更胜一筹!”徐镇握紧剑柄,内心暗付。
他后背靠墙,尽量减少敌人可能的攻击方向,绷紧了神经,留神四下的一举一动。
雨越下越大,似乎在为这场斗智斗勇的加油助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镇感觉身上的热血都被雨水冲得凉透了。
“敌人要观察我的动静,也一样会被大雨淋。他与我的区别,只不过多了一身蓑衣而已。”徐镇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忽然间,哗啦啦的雨声中,徐镇隐约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走动。
一道刀光从雨中密集的大雨中突然冒出来,直奔徐镇而来,而高墙之外的屋檐上,一道影子转身就逃。
刀光亮起刹那,徐镇已把拔出腰前铁剑,一剑迎上那飞刀。
“叮”
擦出一串火花,飞刀偏到一边,打入地砖中。
而徐镇这一剑还没有结束,一脚踹在身后的墙上,跃上高墙,眨眼追上那斗笠人。
那人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忽然感到大腿传来一阵痛楚,低头一看,刚好看到一柄剑尖从身后抽走。
“好犀利的剑!”那人内心大骇,接着双腿一软,一头从屋檐栽了下去。
“是谁指挥你来杀陆静的?”徐镇从屋檐跟着跳下去,长剑斜斜指着那人的胸膛,冷冷地问。
那人从屋檐滚下来,斗笠被甩到一边去,露出一阵长满胡茬的脸来,看上去已经有三十多将近四十。
“哈哈!”那人不答却反而放声大笑,“你的剑术确实不赖,但我并非是输给了你!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走,我本可以走掉的!”
“你做了错误的判断!”徐镇说。
“没错,我做了错误的判断,我会为自己错误的判断而付出代价,但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半条线索!”那人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好!他要服毒自杀!”
徐镇反应过来,立即蹲下去扼住他的咽喉,不让他吞下毒药,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人的笑容已经凝固,肤色正在快速变黑。
“好果断!”徐镇看着那人凝固的微笑,一阵叹息。
这可不是什么褒奖。
他感到一阵气妥,眼看陆静就要说出那枫叶车的主人是谁,却被人一刀射杀,那人却又服毒自杀,就好像抓到了毒蛇的尾巴,又被毒蛇一口咬断尾巴,从手中溜走。
“看看能在这人的尸体上发现些什么吧。”徐镇喃喃说,把铁剑归鞘。
他在尸体的腰间摸了摸,发现藏有一样硬硬的东西,抽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条镀有银丝的银柄马鞭。
“难道这人就是那枫叶车的车夫?”徐镇不禁又看向尸体。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忽然心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这件蓑衣、这条银马鞭好眼熟,似乎是那天……”徐镇猛地抬起头来,他想起在哪里见过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