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校尉不愧是精锐中精锐,随着一声令下,进退之间,整整有法。因为在林中,包括宇文银在内的玄甲校尉立刻下马,这个时候就显示出玄甲校尉良好的素质和土豪了,他们竟然用马身做盾牌,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而裴青奴,再见到她那一手神乎其神的弹弓之术之后,此刻陆哲也不敢有半分小看她,只见她衣袂飘飘,长长的罩纱下,手中的短剑闪着寒光,月光泛起,长身立于林间的裴青奴气质为之一变,仿佛那顷刻之间生死立判,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青衣女剑仙。
我友剑侠非常人,袖中青蛇生细鳞。
不仅是裴青奴,连随行的车夫都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杆长枪,让陆哲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这货到底是把大枪藏在哪里的,难道是绝活压枪?
最牛逼的还是孙思邈,依然端坐驴上,动都不带动一下。而宇文银等人似乎也没有担心他的意思。
难道这药王爷孙思邈也是技击高手,合着就我不行?
陆哲发觉这一行人都自动进入了战斗状态,而且貌似都不弱的样子,似乎只有自己一个弱鸡有些不知所措。
“裴娘子,孙老神仙,且烦汝等护好小郎君。吾等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许久,宇文银头也不回地对着裴青奴说道。
“宇文校尉自去便是,老道与裴娘子自会护得山水郎周全。”端坐在驴上的孙思邈的开口,让宇文银放心了不少,于是他打了个手势。
“徐——”随着宇文银一声令下,两名玄甲校尉随即端着手弩,全幅武装地往某个方向走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他们也没有回来。
“李小山,徐川!”一段时间之后,宇文银冲着两名玄甲校尉离开的方向大吼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静谧的森林,如同那些亘古便存在,连声音都逃不出的无底深渊一般,两个人走入之后,立刻被这诡异密林给吞噬了,再也找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此处有蹊跷,徐徐退之,先出此林,再做计较。”面对这种情况,宇文银并不像电视电影里那些傻乎乎的主角团队,明明已经有人失踪了,还撒夫夫地继续分开寻找。面对这种诡异的局面,宇文银当机立断。
先撤!出去了之后去汝州找大部队来,倒是后一波平推。
不得不说,宇文银的这个做法相当理智,但是事实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小半个时辰之后,陆哲一行人又回到了原地,那名拿着长枪的车夫,也莫名消失了!
“此林大有玄机?”随着宇文银的一声感叹,众人第三次回到刚刚出走的地方,看着方才做下的记号,有些沮丧和恐慌的几人赫然发现——
又失去了一名玄甲校尉。
鬼打墙!这个词不约而同地浮现众人心头。特别是裴青奴,生性对此事颇为相信的辣手女剑客,罩纱下的脸孔已然慌得一匹了。
“此僧真乃人乎?”罩纱下,裴青奴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疑问。
所有人都望向了陆哲,在这里貌似只有他才跟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有牵扯。
于是陆哲亦是翻身下驴,恭恭敬敬地冲着孙思邈深施一礼。
“此间阵法,道长可曾看清?”
“此阵不难,但布阵之人实乃鬼才,依借山石木林,生生将此地化为迷阵,老道之前还未看清,直到方才,才悟出破阵之法矣。”孙思邈捋着胡子,面带笑容。
“即是如此,还请老神仙出手罢。”陆哲冲着孙思邈拱手为礼,早在进入林中的时候,他就有种熟悉感了,这种压抑的感觉,真的很像五庄观的护山大阵,而后来几名玄甲校尉和车夫的莫名失踪,再加上他们遇到鬼打墙,围绕着原地转圈圈,在暗中观察孙思邈思索的表情之后,陆哲就觉得,此地十有八九布有阵法。
“此地有阵法?”宇文银听着一老一小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正是如此。“陆哲笑着说道,“不过孙道长已然能破阵矣。”
“既是如此,吾等立刻出阵便是!”宇文银精神大震,冲着孙思邈拱手为礼,“还请孙老神仙带吾等破阵。”
孙思邈看着宇文银,笑而不语,而是回头看了看陆哲。
”宇文校尉且慢。”陆哲知道这是孙思邈向自己示好,把确立队内领导地位的机会留给自己。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叫住了就要立马行动的宇文银。
“小郎君还有何见教。”莫名中伏,失去了好几名袍泽的宇文银此刻正一肚子火,扭头恶狠狠地看着陆哲。
不得不说,此时的宇文银又羞又气。自己作为玄甲校尉,全天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竟然被一小小盗匪如此相戏,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而更让他生气的是,如果不是自己等人无视这位小郎君隐隐地暗示,贪图与和尚攀谈,不会被这贼僧引入此地,三名袍泽生死未知。
现在好不容易发觉了破阵之法,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这个小妖孽竟然拦住了自己,真真气煞耶耶。宇文银心中暗道。
面对着宇文银瞪得血红的眼睛,陆哲不以为意,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
“但凡阵法,皆有生门,若哲为贼,定将于生门处设伏,哪怕有人识得此阵,猝不及防之下,亦会中伏。吾等还是稍作商议,再行决定为上。”
“多谢小郎君提醒。”宇文银又不是笨人,只是刚刚有些上头,略略思索之后,亦是压低了声音,“计将安出。”
“既然孙道长识得此阵,想必原路而返,定是无碍。”陆哲冲孙思邈笑笑,对方点点头,同意了陆哲的说法。
“若要破贼,吾等三策可选,其一,原路而返,连夜前往汝州讨来兵马破贼,但这一来一回,未免颇费时日,若贼有心藏匿深山,怕是难以捕获。其二便是随孙道长破阵而出,但贼人能建造如此大阵,想必人数甚众,若在出口处设伏,怕是吾等尽数被擒尔。这其三嘛——”陆哲拉长了声音,看着宇文银。“怕是要宇文银校尉做些决断。”
“究竟作何决断,还请小郎君明示。”
“原路而返,直往长安!”陆哲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虽然对陆哲这个计划隐隐能猜到,但是宇文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陆哲的第一策太缓,第二策太急,而这第三策,则太无情。虽然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军队乃杀人刀,以完成命令为天职,些许牺牲,乃是正常。可是,想到自己日夜相伴的袍泽就这样被自己亲手下令亲手抛弃,陷于贼手,宇文银还是有些不忍。
“诺——”想了好久,理智终于占了上风,于是,宇文银带着颤音,说出了这句诺。他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嘴唇都咬破了。
仔细思考后,宇文银做出决定的同时,也对于这位山水郎的心狠手辣暗暗心惊,虽然他从刘家被灭门的时候就觉得此子太过狠辣,那失踪的李小山,之前一路上,可是玄甲校尉中与其交谈最欢之人啊,李小山甚至都私下说,这位山水郎好似其弟一般,没想到只要稍微危及到他,就被其毫不留情地抛弃。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此子能和众多士族交好了。
能毫无芥蒂地牺牲他人,只为获取最大收益,此子当真是天生的士族,与崔杨等世家子弟交好,亦不奇怪。
毕竟,能与恶狼共分血食的,只能是另一只狼,哪怕他还是一个狼崽子。
恨恨地看了林中一眼,宇文银转身就要往孙思邈方向走去,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在此人身边多待。
“宇文校尉!”此刻乌云再次遮住了月亮,密林中一片黑暗,陆哲在宇文银身后,声音缥缈悠远,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何事?”黑暗中,宇文银头也未回。
“校尉不听听哲第四策乎?”
“计将安出?”宇文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陆哲。
“既然那和尚极力相邀,吾等岂能扫兴。”黑暗中,少年郎的瞳子倒映着点点星光,眼神定定地看着林子外古寺的方向,如同即将捕猎的幼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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