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块垒尽去之后,公孙昱也不由注意到了这个贾玑,疑惑问道:“贾玑,你文不成、武不就,到了战场也是个拖累,为何你父亲执意让我带你入河东?”
“兄长,你这话就扎心了啊!”跟着公孙昱,贾玑自然学了不少新鲜名词:“什么叫我百无一用,父亲让我跟着你,可是为了保护你的!”
“保护我?”公孙昱面露不屑,根本没将贾玑这番话放心上:就贾玑的武力,他公孙昱一个都能打十......嗯......打三个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瞧着公孙昱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儿,年轻气盛的贾玑当即就想反驳。
然而,就在贾玑想要发难反驳几句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这时候一位斥候将一段奇怪的情报告知了公孙昱:“司马大人,前方三里处,有一波难民逃窜,人数大概三百有余。他们身后,还有步骑尾衔追杀。”
“还未至安邑,便有白波贼出没?河东局势,难道已然糜烂至斯?”贾玑当即大惊失色,虽然一路上他看起来并不担心,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心中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然而公孙昱的面色却忽然变得很冷厉,鄙夷说道:“谁说那些人是白波贼了?董卓手下那些狗杂种,恐怕比白波贼更为祸民间!甚至,白波贼都比他们这些狗娘养的要强上千倍万倍!”
“怎么,怎么可能?”贾玑当即更惊,脱口而出道:“董公命兵将平乱,自是为了保境安民,那些兵将又岂会戕害百姓?”然而,刚说完这番话,贾玑不由便想起了小平津的杨定,以及身后那些之前桀骜不逊、目无法纪的凉州兵将。
整个凉州军团当中,除却中郎将徐荣部下军纪严明之外,就少有不劫掠百姓的。一想到这些,他的面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公孙昱的话还真的没什么错误!
公孙昱现在可没空安慰贾玑,他猛然举起右手,让队伍停止前进。看到部下果然令行禁止后,才高声下令道:“列阵,准备战斗!”
命令下达之后,士卒迅速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变动着阵型。但贾玑显然有些慌乱,见公孙昱如此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不由开口道:“兄长,是敌是友尚未分明,还是先派一支游骑上前探探情况为好。”
这是持重之论,许凉和吴匡闻言也表示赞同。
可公孙昱却在此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强硬,暴喝道:“若他们没有追杀百姓,我自会同他们解释。若他们当着我的面屠戮百姓,那不管他们是何人,对于我来说,就只能是敌人!”
公孙昱早已经决定走亲民派了,怎么可能会让这些步骑当着他的面追杀百姓?
就在公孙昱说话之时,他身后的部下已然逐渐由一字长蛇向前推成了三个方阵,戟兵矛兵在前,盾兵分布两翼,刀兵夹杂于中,弓兵则在三个方阵保护下,呈一个扇面分散开来——这是标准的对骑阵势。
一旦开战,最前方中央的矛兵会组成拒马阵,阻挡骑兵的冲锋,戟兵会借助长柄兵刃的优势击杀。两侧的盾兵会将骑兵的迂回道路封闭起来,刀手则趁机掩杀。同时,弓兵还会负责遮断战场、狙杀敌骑的任务,切断骑兵前后之间的联系。
能够在行军中如此迅捷变阵且不乱的部队,可不多见。公孙昱治军的手段,从此已可见一斑。就连他身旁一直未曾出声的神秘美女,看到这一幕,也不由莞尔:昨夜她刚说公孙昱有名将风采,今日公孙昱便崭露了锋芒。
一时间,严谨的部队一下变得杀气腾腾。可公孙昱仍旧不满足,继续开口下令道:“骑兵先行绕过战场,负责堵住那支部队的退路!”
“司马大人,”负责统御那五百骑兵的曲侯,此时有些迟疑:“前面有可能是友军。”
公孙昱回头望着这位曲侯,忽然就笑了,阴森森说道:“那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们一样去劫掠百姓,然后决心当我的敌人?”
羌胡曲侯先是周身猛然一悚,想到了那些军令碑前的脑袋,面色便狰狞了起来,对着身后骑兵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行动?要是跑了一个敌人,老子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五百铁骑绝尘而去,只一炷香的时间便消失不见。
也就是此时,公孙昱的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因为此时他已看到前方烟尘滚滚,那波惊恐不堪的难民已然出现在他眼前。再极目远眺,公孙昱果然看到了不足百人的骑兵,正带着二百余士卒追杀着这些难民。
冰凉的铁矟刺出,一大蓬温热的鲜血立时泼洒在寒冷的土地上。而持着铁矟的骑兵,则嚣张狂笑不已。一幕幕丑陋残酷的景象在公孙昱眼前掠过,他看到那些步骑已不是人,而是该死的杂种!
近了,很快就要近了!
公孙昱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铁枪,他感觉自己杀这些杂种,毫无心理负担!
......
一位农妇抱着怀中的孩子,拼命向前奔逃着。在她的身旁,还有大量跟她一样仓皇的百姓。听着身后那讨命的马蹄声,农妇虽然早已浑身无力,双腿酸痛不已,可一想到自己怀中的孩子,她还是努力不停歇地继续跑着。
虽已是十一月天寒地冻的天气,可由于剧烈的奔跑,农妇早已大汗淋漓,黏住了她额上的发丝,遮挡着她看不清前方。事实上,她这时也根本顾不得向前看一眼,只是死死看着脚下的地面。
然而,当她偶然抬头一望的时候,她蓦然感觉自己整个心都飞出了胸膛。巨大的恐惧犹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令她在奔跑之余不禁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惊恐叫声,随即整个人一下跌倒在地上。不过,出于母性的本能,在倒地的一瞬,她还是扭转了一下角度,将孩子死死护在了怀里。
然后,眼泪瞬间变充斥了她的眼眶,令她惊恐不安的脸庞上写满了绝望:前方,是一支整整齐齐的军队,而且比起身后那些残忍的畜生,这支军队更加杀气盈天!
与农妇的反应一般无二,不少百姓看到那支队伍后,都被吓得不知所措。此时的他们,就仿佛跌入渔网里的鱼,好似逃生无望。
毕竟,面前的这支军队看样子,比身后的军队还要训练有素!还要杀气腾腾!
一时间,不少百姓放弃了逃跑,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