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浩宇一下子惊醒了。

    愣怔了三秒，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沈荣。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才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周围。

    天亮了，病房里很安静。赵子轩不见了踪影，唯独沈荣坐在床边，忧虑地望着他。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体型微胖，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宋警官，你醒了？”沈荣开口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宋浩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眼中流露的关心到底是真实还是虚伪。

    “你怎么来了？”

    沈荣憨憨一笑，看着人畜无害，他说：“我在微博上看到了新闻，听说你被毒贩绑架了，有点担心，所以特意飞回来看看你。”

    “有心了。”宋浩宇笑不出来，只是客套地向他点点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以宋浩宇目前的身份，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值得沈荣从地球的另一端特意飞过来看他。

    除非……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

    这念头一闪而逝，宋浩宇还没来得及抓住，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随后，两名便衣刑警走了进来。

    “请问是宋浩然宋队长吗？”为首的警察大约三十来岁，一进门就开诚布公地说，“你好，我们是省厅刑事调查局特案组的成员，有几个细节想跟您核实一下。”

    宋浩宇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随便问。

    “是这样，根据我们杜组长描述，当晚，也就是发生枪战的那天晚上，我们警方在和嫌疑人蔡文达对峙的时候，二楼曾传来三声枪响。

    我们后来上楼查看，只发现了两具尸体，和宋队长您。当时您身受重伤，我们没来得及多问。现在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男警官的语气十分温和，态度也是相当诚恳。可是他的问题却让宋浩宇无言以对。

    当时的情形很复杂，宋浩宇根本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即便听到了枪响，他也没有立刻离开洗手间。

    当时他的伤势根本不容许他出去拼命，只能躲在洗手间里等待救援。他一直以为门口的那两个人是被警察干掉的。

    现在想来，更有可能是厉川......不对，如果是厉川，龙天泽一定会对他产生怀疑，他没那么傻，敢在那种情况下公开倒戈。

    所以，那个开枪干掉“护卫”的应该是龙天泽。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思虑再三，宋浩宇决定装傻充愣。

    “当时啊……我想想，我不记得听到什么枪声啊！可能当时正陷入深度昏迷吧。”

    另一名警察问：“那二楼除了你和两名死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当时是被蔡文达关在房间里的，外面的情形不得而知。”

    “那……你和蔡文达有什么过节吗？”

    “这个问题你们不是问过了吗？”

    “我们还是觉得有些牵强。宋队长，您也是办理刑事案件的，对于嫌疑人作案动机这一块儿应该做过深刻的研究。我们认为，蔡琳琳之死并不足以令蔡文达对你痛下杀手。或者说，并不足以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动手。”

    “……”

    宋浩宇突然想到了柳菲。

    这个苦命的女人突然间离奇身亡，嫌疑人还直指向她的亲弟弟楚天凌。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布了一个局，杀姐姐的同时，还不放过弟弟，可谓是一箭双雕。

    而柳菲作为杀害蔡琳琳的凶手，显然她和蔡文达的关系也是很微妙的。难道这个布局之人就是蔡文达？他之所以绑架自己，莫不是怕他查出些蛛丝马迹？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蔡文达做的，他又何必等到十二年后呢？以他的财力和势力，想弄死一个女人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且，关于蔡琳琳“遗书”这件事，蔡文达这家伙似乎格外上心。当然，一方面可能因为他太想念女儿了。但另一方面，他急迫的样子更像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某个真相。

    假设蔡琳琳真的写过一封遗书，那么，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形下才会动笔写遗书呢？

    一、自杀。

    二、预知。

    所以这个真相，必然是关于蔡琳琳的死亡原因。

    一个怀疑女儿死因的父亲，很显然，他应该猜到柳菲可能不是凶手……

    宋浩宇的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自己都给绕晕了。

    两名刑警见他心事重重，也不再多问，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告辞。

    病房里又剩下了他和沈荣两个人。

    宋浩宇想开口下逐客令，沈荣却讨好似的看着他，让他一时间张不开口。

    过了大约三分钟，沈荣说：“你饿了吧？要不我给你点个外卖？”

    宋浩宇心说，你小子不会是想下毒弄死我吧？

    一想到这儿，宋浩宇就完全没了食欲。

    他联想到了柳菲，据陆大队长所说，她是食物中毒死的，还意有所指地说柳菲一整天只吃过楚天凌带去的拌饭。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毒源也应该查清了吧？

    想到这儿，他拿起床头的手机，这手机还是赵子轩的，只不过一夜过去，已经完全没电了。

    于是，他对沈荣脱口而出：“把你手机给我，我要打个电话。”

    他这话完全是以“宋浩宇”的口吻在说，说完就后悔了。却没想到沈荣丝毫没有怀疑的迹象，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他犹豫了三秒，伸手接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合照。那是他和翟飞沈荣中学时期的一张合影。

    三个人当中，翟飞个子最高，宋浩宇站在中间只负责帅，沈荣虽然又矮又胖，但性格十分开朗。可以说是三个人当中最能挑起话题的一个。

    宋浩宇盯着这张照片，一时出了神。

    直到沈荣问：“宋警官，你想打给谁啊？”

    宋浩宇没有迟疑，干脆把手机还给了他，无奈地说了一句：“算了，我就算问了，陆峰也有理由拒绝回答，还是等回了南海市再说吧。”

    说着，他看着沈荣，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没什么事就回你的美利坚吧，那里才是你的国。”

    宋浩宇说这话时，好像是在故意气沈荣，又好像是在气他自己。

    他迫切地想知道翟飞死亡的真相，又不敢相信沈荣就是幕后黑手。所以他希望沈荣能够离开，离他越远越好，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去触碰真相。

    这是自欺欺人的行为，但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能选择逃避。

    沈荣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他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举步向门口走去。

    临出门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平静地说了一句：“浩宇，再见。”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房门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