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多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阳光有些刺眼,害得提奥多不得不眯起眼来适应,虽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总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这是在哪?
提奥多挣扎着起来,浑身酸痛,扶着墙壁缓缓挪动,门外驻守着一队骑士,银白色的铠甲锃亮,花苑里的花也开的正艳。
提奥多本来只是想靠着门靠一会,谁曾想还没走到门边,就被两名骑士用剑挡了回来。
“克莱斯特阁下没有教皇冕下的命令您不能擅自行动。”
“我只是想在这站一会……”
提奥多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道,骑士犹豫了一下,语气稍稍缓和。
“阁下,您身体还没好全,还是先回去吧,没有教皇冕下的旨意我们是不可能放您出去的。”
提奥多略显失望,向花苑外望去,花苑内空无一人,但在此处也能闻见阵阵诱人的花香。
提奥多本来就没有打算出去的,只是听到这话心里骤然有些不太舒服,眼中流露出落寞的神色,喃喃道:
“原来……原来我在家里也要受限制了吗……”
骑士的剑微微向下沉了沉,低头不语,只是面甲盖住了他的脸颊,使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提奥多的眼神有些黯淡,转身回到床上,对面的墙上挂着的是历代教皇的画像,当然,正对着他的是现任教皇的照片,提奥多一动不动的盯着,只感觉画着老沃尔蒙还是疼爱他的看着他笑,看着看着心里略微轻松,也有了困意,逐渐沉沉睡去。
不多时,老教皇蹙眉从门外走来,拍了拍对着他正行礼的骑士的肩膀。
“你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但是也无需这样防备他,他说的没错不管在外面怎样,在家里他是有自由的。”
“是,冕下……”
骑士微微一愣,低头应允。
提奥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在梦中他仿佛又温故了一遍与姐姐在一起的时光,每当他感觉不舒服的时候,自己的周身就被圣光包围安抚他。
老教皇就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只不过睡得沉沉的提奥多并没有感觉到,此时的提奥多毫无防备。
老教皇摸了摸他已经变白的头发,低声叹道:
“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当提奥多昏昏沉沉的醒来已经又是一天的清早了,圣西斯廷对外的逮捕令也收回了,很多人都对这条没头没脑的命令表示不解,但知道内情的也终究只有几个大主教,提奥多和老沃尔蒙了。
提奥多向外望去,外面不在有寒光凛凛的盔甲,取而代之的是,他看见老沃尔蒙正在花苑内内摆弄他的那些花。
提奥多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看看。
提奥多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向门外走去,骑士拱卫在殿阁的四周,但这次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他了。
提奥多缓缓走到老教皇背后,老教皇正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的修着花,全心全意都沉迷在花中,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
提奥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老教皇的背影,长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最后还是沉默了。
一朵花似乎是被风吹倒了,无力的倒在地上,根都露出来了,老教皇怜惜的弯下腰将花拾起来,扭头对提奥多道:
“小提奥多,麻烦你去那边帮我把铲子递过来。”
说着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铲子。
提奥多默默的转身,走到墙角,将铲子拿起来,双手递到了老教皇的手中,老教皇欣慰的笑了,一面吩咐提奥多帮他扶着花不要让他在倒下,一面自己用铲子铲土,将花的根部埋在土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老教皇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看了看提奥多是脸,笑着说道:
“我的孩子,我想你应该去锻炼了,才这么一会就变成这样了。”
提奥多的面色带上几缕血丝,额头上冒出了些汗,口鼻之间的呼吸也加重了。
“也许吧……”
提奥多有些局促的回道,他无法揣摩道老教皇的意思,也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我听说你在亚特兰蒂斯也种了些鸢尾花?”
老教皇饶有兴趣的看着提奥多,提奥多低声应了一句,老教皇不厌其烦的继续道:
“种花可是一门大学问,可不比学魔法简单,他可以让你浮躁的心沉静下来……”
提奥多静静的聆听,并没有插话,眼神愈加的复杂。
半响,老教皇手中的花也终于重新种好了,老教皇直起身子凝望着这一片花苑。
提奥多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道,眼神有些躲闪:
“您打算怎么办……”
老教皇回过身看着提奥多,眼神中包含着的慈爱,失望,那种痛心的目光,令提奥多不敢直视。
“我还能把你怎么办。”
老教皇轻叹一声
“你自己做的事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也不想想怎么能与恶魔交易,神术怎么能随便使用,灵魂怎么能随便割离……”
“也怪我……”
老教皇复杂的望着提奥多
“要是我和你说清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老教皇的语气有些沉重,提奥多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你可能以后都不能在使用强度高的魔法了,当然,简单的魔法还是可以用的……”
“不过你身体的情况很不好,可能会不定期的承受魔力反噬的痛苦,可能比以前还严重,之前你的圣力有多么厚重,你将要承受的痛苦就有多高……”
“由于你灵魂力量的缺失,不足以承载两枚圣痕的力量,所以以后圣痕的力量你也没法动用了……”
“而你身体里的那个恶魔力量过于强大,所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将你原本圣痕上的力量转移到了封印上……”
老教皇看了一眼提奥多的左手,提奥多低头摸了下左手手背上的符文,蓦然无语。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养吧,等好一点了在想想去做什么。”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吧,提奥多这几天都食欲不振,提奥多住在老教皇的居所,每天等他起床的时候已经是饷午了,睁眼就是看见老教皇在整理他的花苑,随后见到他起来就是邀请他共进午餐,若是见他没起便是留出一份来给他。
今天起的稍微早了些,但教堂的钟声也已经有了十响了,提奥多慵懒的赖在床上向外面望去。
唔……老沃尔蒙竟然没在弄他的宝贝花苑?
提奥多揉了揉微微有些胀痛的额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薄衬衣。
刚刚走到门口提奥多就打了个喷嚏,太冷了,这鬼天气。
老教皇听见外面动静,从侧殿走了出来,皱着眉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提奥多。
“外面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回去多穿点。”
“我想出去一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当然可以,就当散心了,不过你要去哪?”
“你知道的,我那个宝贝……”
“那个小黑猫吗?”
老教皇挑了挑眉头
“唔……”
“你把他给谁了拉奥姆?”
“没有……将他放到我一个朋友那了,嗯……就在学院那……很快的……”
“学院?”
老教皇蹙眉看着提奥多
“你在学院还有朋友?我原本以为你不太喜欢交朋友的。”
提奥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也不是了……就是上回救我的杰里……”
“是他啊”
老教皇似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上刮的很干净的胡子。
“我正好今天没有什么事,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正好也去见见你的恩人,应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提奥多有些呀然
“我原本以为你从来不出圣西斯廷的,最多只在花苑里摆弄那些花草……”
“谁说不是呢”
老教皇幽默的耸了耸肩
“所以我才要出去走走啊,走吧孩子,去套件衣服再出来,这天实在是有些冷了。”
老教皇换了一件白色的教袍,白色的教袍很干净,只是近看却发现似乎是有些陈旧了。
老教皇皱着眉看了一眼只套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教袍就走了出来的提奥多,回身将自己的斗篷取下交到提奥多手里,揉了揉提奥多的头发。
“穿上吧,小心点自己的身子,别冻坏了。”
斗篷罩在身上很暖和,提奥多缩在斗篷里就露出一个脑袋。
“走吧。”
提奥多跟在老教皇身边从圣西斯廷走出,驻守的神圣骑士惊异的看着老教皇,他们不知道已经多久没看见教皇冕下从这里走出来了。
有路过的神职人员微微颌首以示敬意,老教皇也笑着回应,也有人不住的打量着跟在老教皇身边的提奥多,之前老教皇刚发布逮捕令,这才几天过去俩人就走到了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还有许久未见,但这模样变的也太快了,不过还是很友好的对提奥多也点了点头,只是他们探寻的目光让提奥多感觉很不自在。
两人走出圣西斯廷来到繁华的街上,瞬间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在这种环境下提奥多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不少。
身穿教袍的人走在街上总能受到旁人驻足表示敬意,尤其是在圣城。
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圣西斯廷魔法学院,两人就像普通的老人和子女一样慢慢的散步,不紧不慢。
“往哪边走?”
提奥多沉吟了片刻指了一条方向
“应该是这边吧……”
由于是课间的时间,学院内有许多学员在走动,时不时有人打量着两人,虽然学院的院长是大主教,但是也很少有见其他神职人员来到学院。
有一些女生偷偷的观察着提奥多,虽然提奥多一向不太在意自己的样貌,但不得不说提奥多的样貌和他姐姐一样出众,尤其是紧珉着嘴,更让人感觉不太好接触。
而学院内的女学员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几人自认为小声的窃窃私语,殊不知正被二人听在耳里。
“你看那个白发的男生长得好帅啊”
“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啊,就是头发的颜色有些奇怪,不过长得真好看”
“他是哪个年级的啊”
“应该不是咱们学院的吧,学院要是有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早就知道了”
“那他是准备来学院学习的?”
“不一定吧,你看他身边那个人应该是教廷的吧”
“那真是可惜了……”
“不过要是他一会有空的话或许可以……嘻嘻……”
“咳”
少女的玩闹声传到提奥多耳里,提奥多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感觉有些发热。
老教皇促狭的看着提奥多,嘴角含笑,打趣的问道:
“你有没有哪个喜欢女孩子啊,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啊,喜欢的女孩子……
提奥多的脸色更红了,羞涩的低下头腼腆的笑了笑,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叫做索菲亚·阿加莎的金发女孩,一时间有些发愣。
“莫非你真有爱慕的女孩了吧。”
提奥多连忙摆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没有,哪里……哪里会有的事。”
老教皇却是笑而不语,摇了摇头,年轻人的这种事就得他们自己解决,他可帮不上什么忙。
不远处几个女孩还在窃窃私语,提奥多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二人走到楼前时,杰里正低着头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提奥多从旁边叫住他。
“杰里”
杰里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杰里看着提奥多不敢确定的问了一句。
“奥尔?”
“是我啊,麻烦你帮我照顾那么多天我的宝贝了。”
“你的宝贝?”
杰里迷惑的挠了挠头
“噢,那只小猫是吧,你还别说他挺挑的,他现在在我宿舍呢,你来我宿舍就能见到他了,对了,几天不见你头发怎么回事?”
“没什么的。”
提奥多看向老教皇,老教皇轻轻的点了点头,杰里这才注意到提奥多身边的老人,身上穿着教袍,应当是圣西斯廷的人,连忙施礼道:
“大人。”
老教皇和蔼的点了点头,语气和善的开口道:
“你就是杰里?之前一直想要见见是哪个小伙子救了我的教子,可惜一直没有时间,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呢,神会祝福你的。”
杰里有些拘谨,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他还是第一次和有可能是主教的大人物说话呢。
杰里和提奥多走在前,老教皇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两人逐渐从魔法聊到了最近发生的事,突然杰里压低声音问道:
“诶,你和你教父是圣西斯廷的人吧。”
“唔,算是吧,怎么了。”
“问你个事……”
杰里神神秘秘的说道,眼睛里充满了探寻的欲望
“教皇冕下的那个教子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被通缉了,还有那个提奥多·克莱斯特是不是就是拉奥姆大人说的那个天才啊,他是不是真被废了啊?”
“呃……”
提奥多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虽然知道不经意的偷听并不太好,但老教皇还是皱着眉疾走了两步,表情严肃,沉声问道:
“谁说他废了的?”
杰里愣了一下
“学院里好多学员都有在议论啊,说教皇冕下不应该去养一个废人,他是罪有应得的,说到时候要是教皇冕下的新继承人和这个教子碰在一起就有意思了……”
提奥多本来就不甚红润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杰里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关切的问道:
“奥尔,你怎么了。”
提奥多蠕动了下嘴唇,半响才说:
“没什么,只是天气太冷了……”
“是啊,这鬼天气,不过也快过去了。”
老教皇跟在身后面色有些难堪。
到了杰里的宿舍从杰里手中接过小黑猫,小黑猫闻见熟悉的味道立刻就扑进了提奥多的怀里,小脑袋在提奥多怀里拱着。
“这几天麻烦你了。”
说着提奥多就要告辞,杰里连忙挽留道。
“你不进来歇歇吗?”
“不了……”
提奥多的脸上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回去的路上提奥多一直浑浑噩噩的。
“没事吧?”
“没……”
提奥多牵强的笑了笑。
一回到圣西斯廷,提奥多就钻进了他现在暂住的地方不在出来了。
脑海里,身旁,似乎都有无数个小人围在他身边对他指指点点,嗡嗡的议论声充斥了他的耳朵。
“他哪来的脸留在那?”
“教皇冕下的候选人……”
“教皇冕下就不应该养这样一个犯下大错罪有应得的废人……”
“……”
提奥多痛苦的抱着头,他有种害怕的感觉,他的亲人不多,老吉尔斯,姐姐和老沃尔蒙,他的教父。
老吉尔斯死了,姐姐也不在了,难道老沃尔蒙也要离开了吗?
提奥多感觉自己很脆弱蜷缩在一起。
我在抱怨什么?抱怨世道不公吗?不!该死的是我!是我罪有应得!我没有能力救老吉尔斯,我也没保护好姐姐,我还背叛了抚养我教导我的教父……
提奥多痛苦的揪着头发。
晚餐的时间到了,提奥多再见到老教皇,双目通红,眼中带着祈求和期待。
“教父,我还是你的教子对不对?”
老教皇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提奥多的心都提起来了,老教皇直视着提奥多的眼中,发现里面充满了无助和迷茫,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见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老教皇在心里底底的叹了一声,心也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提奥多白色的头发。
“当然了,你是我的教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这里就是你的家。”
提奥多的目光中充满了不确定和犹疑
“不要胡思乱想,用餐吧,好好养身体才是正事,你是我亲自养大的孩子,手把手教导的,怎么会因为一些事就割离开了,教父和教子的关系是从定下的那一刻就无法更改的。”
“你知道提奥多这个教名是什么意思吗?他在圣西斯廷里是代表神明的礼物……”
提奥多没有答话,而是低头默默的扒拉着食物。
第二天提奥多的面色看上去好上了许多。
看着园中的老教皇又开始摆弄那些花,嘴角也不自觉溢出一丝笑容。
午餐的时候,提奥多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道:
“教父……”
“嗯?”
“我想出去走走……”
老教皇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皱着眉带着关切的问道:
“去哪?你身体的情况让我不得不担心。”
提奥多真阴了片刻,抬头看着老教皇
“我想回奥尼尔……”
老教皇注视了提奥多良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好吧,不过那你过两天在去吧,我帮你准备些东西。”
每个人都在奏响命运的悲歌,在谱写自己乐章的同时,高潮下落总是短暂的,而却将迎来下一个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