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得本次秋闱解元,也就是第一名的是……吉安府吉水县曾浪!”唱榜人朗声念道。
闻言,曾浪脑里顿时嗡的一声,只觉不可思议,他实在没预料到,这次乡试的解元居然会是自己?明明记得自己答题答得很辛苦,而且文章也是抄抄抄、中译中,居然能拿第一,这就有点匪夷所思啊,考官们怎么想的,别想不开啊…
“怎么会是这家伙!?”
除了曾浪自己,以薛芝谦为首的庐陵县几个人也是惊诧不已,目光齐刷刷四处张望,终于寻找到了曾浪的身影。
薛芝谦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看了看曾浪,然后哼的一声,说道:“此次秋闱,也不知是不是考官大人们瞎了眼,居然取了你这样的人为解元!”
既然曾浪的名字已经在第一名的位置,那么也就是板上钉钉的解元,除非有证据证明曾浪是抄的,或者和考官有内幕,否则,这就是铁定的事实。
然而这次主考官是山西大儒,与江西毫无瓜葛,也就是说,内幕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且搜查工作也是很严格,小抄肯定也带不进去。
在薛芝谦看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考官大人们眼光有问题,才会取了曾浪这样的无耻之徒为解元。
“薛公子,怎么?不服呀?哦,你一定是因为自己落榜,所以才嫉妒我。哈哈。”曾浪瞥了这家伙一眼,非常开心地笑道。
自己中了解元,当然要开心啦。
而见薛芝谦落榜,他就更开心了。
“呵,本公子嫉妒你?本公子何需嫉妒你?不过区区解元而已……你很了不起吗?多少解元连贡士都中不了,有本事等你中了贡士时再得意吧。”薛芝谦嘴角牵一抹弧度,冷笑不已。
说着,薛芝谦目光再次落到曾浪身上,嗤嗤冷笑:“哦,对了,本公子想起来了,你这个乡巴佬好像对本公子的表妹有想法啊……本公子可警告你,可别想打我表妹的主意!我表妹是不可能看上你这种人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曾浪本无意与他纠缠,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三番五次来挑衅,当即哈哈大笑道:“我说薛芝谦啊薛芝谦,你以为你是谁呀?一个不学无术的监生罢了。我就喜欢纠缠你表妹,你能咋滴?我不仅纠缠她,等我回去,我还上门提亲娶她,气死你个傻雕!”
“哈哈哈哈!”薛芝谦鄙夷地看着曾浪,大笑道:“上门提亲?凭你也配?还真是中了个解元,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区区解元,我表妹岂会看在眼里?就你这种人,我表妹不亲自赶你出门就好了,你还上门提亲……真是可笑!”
“那你就等着瞧好了。”曾浪摊摊手,淡淡瞥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
去苏家上门提亲,这件事他一定会做的,并不是说着玩玩。苏绮霏那绝美的容貌,刻在他脑海,挥之不散,一想到苏绮霏的样子,他就睡不着觉,上门提亲就是为了娶她,如果成功了,那简直,嘿嘿,怕是以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就算万一失败,他这样不要脸皮的,也根本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无非被人笑笑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人生无非笑笑别人,再偶尔被别人笑笑嘛。
要脸这个词,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有几个要脸的?再看看后世那些明星,有几个要脸的?人一旦被道德束缚自己,就不容易发财,当然,掌权者除外。
“好呀,等着瞧就等着瞧,那本公子就等着看你的笑话!召廷,我们走!”
薛芝谦等几个人走后,周姓、李姓生员忙从人潮人海里出来,找曾浪道喜,欧阳叔灵也向曾浪道喜,还有许多不认识他的,也都忙过来拱手道喜。
考中了解元,那可真是前途无量啊,算是半只脚踏入官场圈子了。
“请问……哪位是曾解元?”
一个家奴打扮的灰衣老者走过来恭敬地问道,在众人的介绍下,他走到曾浪的跟前来,一拱手道:“我家老爷想请曾解元到府上一叙,不知道曾解元是否愿意赏个脸?”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曾浪表情有几分无奈,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怕什么来什么。
谁知,就在这个老者发出邀请的同时,一个老妈子模样打扮的,也走了过来,福身道:“曾解元,我家小姐想请您过去一叙。”
曾浪挠了挠头,这种时候,那些官绅大户纷纷伸出橄榄枝,想要拉拢自己,为了以后的人生发展,肯定得去呀,关系网就是这么来的,但先去谁府上,也是有讲究,按理说,是谁家权势大,就先去谁家。但他又没有提前打听过,当然是不知道的。
就犹豫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有许多人上前来,一口一句“我家老爷有请”,一口一句“我家小姐有请”,让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各位,改日,改日……”就在曾浪愣神之际,欧阳叔灵拉着他逃出了人群。
离开贡院门口,曾浪才从令人眩晕的幸福感中回过神来,见欧阳叔灵拉着自己,忙问:“叔灵,咋了?”
欧阳叔灵叹了口气,一脸焦急道:“浪兄,鸿俞兄不见了!”
顾洪生真的不见了,去贡院门口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
“这家伙会去哪儿呢?怕是心情失落喝酒去了吧?”
“不是呀,浪兄,方才我见他神情恍恍惚惚的,定是因为落榜而沮丧,如果他去喝酒,应该会告诉我们呀!怕的是,不会是因为受打击,而突然疯癫了乱跑了吧?”欧阳叔灵道。
“那我们赶紧找找……”
曾浪、欧阳叔灵分头去找,心里确实有几分为这家伙担忧,毕竟因为失落而疯癫的,可以说每次考试都会有,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试想,一个人读书读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不工作,不赚钱,‘一心只读圣贤书’,次次考试还要用掉家里很多钱,而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中榜、做官,全家子跟着享荣华富贵;而若是一直都落榜,看不到人生的希望,是很容易疯癫的。
最终还是在客栈找到了顾洪生,他的确已经接近疯癫了,找到他的时候,他神色仍然恍惚,情绪低落,一言不发,而事实上,首先发现他的是客栈里的小二,顾洪生一回到客栈,就将裤腰带往梁上悬挂,准备自缢,刚好小二上楼来撞见了,把他救了下来,要不然可能真就一命呜呼了。
曾浪给了五两银子店小二,作为酬谢,然后准备带这个落榜的‘傻瓜’去喝酒,开导开导他。
谁知这时候,大量的人忽然涌到客栈来,原来是见到他这个解元在这里,都准备跟他套近乎。
“曾解元,我们是特来恭喜你的,我们是赣州府的,离你们吉水很近,在下宋知远,今日在此遇到曾解元,十分荣幸,想请曾解元喝一杯……”
“曾谢元,我们是九江府的,还是跟我们走吧……”
“曾解元,我是刚刚那个……我们小姐说亲自来见您,您选地方……”
“我家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我家公子也想认识认识曾解元……”
一下子客栈的门槛仿佛都要被踩破,客栈掌柜的知晓了这个情况,当即退了在此住的四个吉水县生员的房金,也想和曾浪套套近乎。
欧阳叔灵在这关键时刻,再次表现出惊人的冷静,他拉住了俨然已经内心膨胀的曾浪,指了指顾洪生:“他这个样子,可怎么办?还欠着人钱呢?他回去如何跟他妻子交代呀?”
欧阳叔灵这时候表现出的善心,让曾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仿佛失魂一般的顾洪生,心里‘哎’的叹口气。
也许这个人,是咎由自取,他的可怜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毕竟相处下来,也知道他不坏,对自己也尊重,其实也还算热心肠,至少比起周姓、李姓两个来,要好多了。
后世有个叫李嘉诚的富翁说过:用狮子的力量去奋斗,用菩萨的心肠去待人。
这个顾洪生,能拉就拉他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