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匪闯天涯正文卷第二章狡兔三窟钱小宝走出屯子先向西走了五六里,再向南直插。走了七八里就走到了铁路边。
日本人的火车从鸡宁方向开过来,经海林开往哈尔滨。
火车的速度不快,趁着黑夜扒上火车半路跳车能节省不少的脚力。
只知道每天晚上都有火车经过,却不知道时间,只好硬等了。
刚才趟着雪走了十几里路,又扛着一个口袋,钱小宝已经满身见汗了。
将口袋轻轻地放火车道边的一颗树下,钱小宝正了正屁帘子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这屁帘子是一块脸盆大的狍子皮做的,坐在雪地上也一点不会冻屁股。
把手揣进棉手闷子里,上身紧贴着两条大腿,人就缩进树影里。钱小宝默默的想起了心事。
大柜,二柜和山上其他四五个人都死了,他心里并不太难过。他当年是作为肉票被大柜扛上山的。结果爹妈再也没露面,他只有四岁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小名叫小宝,大柜一拍大腿说这世上只有钱是真的,其他都他妈的是个屁——就姓钱!
他其实既恨大柜,也感谢大柜没把他扔进山里喂狼。在山上把一个孩子养大真不容易。
大柜的爷爷从山东到东北衣食无着一咬牙当了胡子。俄国老毛子和日本人打仗时给老毛子当狗腿子,山上的几只水连珠步枪还是那时留下来的。到大柜这辈已经是第三代土匪了。大柜的爷爷和爹都没得善终。
二柜原来是奉军的一个排长。日本人来时参加的抗日救国军。部队让关东军打散后带着俩个兄弟上的山。那俩个兄弟都是家在辽宁的庄户人,参加奉军只为当兵吃饭,在山上每天念叨的就是多攒俩钱回家买地娶老婆。
再有就是孔家哥俩。他们的老爹原来是山东的私孰先生闯关东到东北。苦巴苦熬地给兄弟俩娶了媳妇,又买了几亩地就两腿一蹬闭上眼睛驾鹤西游去了。
哥俩不学好嗜赌如命,先输光了地,又赔上了老婆,最后为了躲债跑到山上挂柱入伙。头上顶碗,大柜枪一响两人屎差点拉到裤子里。大柜让两个人滚,两个人跪在地上鸡啄米般的磕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大柜这才点头让他们在山上做了崽子。
结果让大柜窝火的是这是两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溜光的窝囊废。由于两人认得几个字又因为姓孔,张口闭口他们是圣人姓竟然心里瞧不起山上的其他人。最不受人待见。
最后就是刘大疤了。刘大疤了是河南沧州人,从小练就的形意拳。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他爹打出来的。到东北打把式卖艺,结果也入了伙。
其他还有几个,有的来了又走了,有的砸窑也就是抢劫的时候死了。有的就死在钱小宝眼皮底下,天灵盖都被子弹炸开了。
钱小宝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铁轨旁伏下身,把耳朵贴在铁轨上。
一股冰寒瞬间传遍全身。
他五六岁的时候,一年的深冬。
大柜指着窝棚外挂着的一根铁丝说“你用舌头添一添,可甜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怎么能先吃,大柜先添第一口。”
大柜哈哈大笑“这小子身上粘上毛就是个猴儿。”
钱小宝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望着无月的夜空。走路时身上产生的热气已经散尽,西北风扑在身上,泛起一阵寒意。
大柜和刘大疤了都赞成一句话: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大柜本姓冯,报号独挡一面。这是指他枪法准用东北黑话说就是管直。还有就是他出枪快,一个人就能挡住一面人的进攻。蒙上眼睛卸枪再装枪干净利索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一手射击,双腿夹住弹夹另一只手就能给另一只枪换弹。
德国的毛瑟步枪,老毛子的水连珠,日本的三八大长杆,美国的柯尔特,日本的王八盒子,还有大柜最喜欢的德国盒子枪钱小宝从小都摸过。不玩这些玩什么,山上实在太枯燥了。每当大柜显摆他的卸枪装枪和装弹速度时,小宝都故意撇撇嘴表示不屑。
跟大柜比刘大疤了就王八蛋多了。他很少教小宝招式,拔坑——人站在坑里往外跳;接包——布袋里装满土双手抛起接住,接时不要硬接双手要卸力慢慢托。坑越挖越深,布袋越装越沉。练不好还骂骂咧咧甚至动手动脚。
一次把小宝打恼火了,小宝骂刘大疤了说:“你为什么总打老子!
”
刘大疤了怒道:“学功夫就要吃打,我的功夫就是我爹打出来的。”
小宝说:“我明白了,我上辈子是你爹,这辈子你打我报仇来了。”
所以的人都哄堂大笑,大柜捂着肚子肠子都笑抽筋了。刘大疤了摸着胡子嘿嘿地骂道:“小王八犊子。”
平时,大柜二柜刘大疤了等人也常在小宝耳边念经。
“逢人只说三分话,莫有轻抛一片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为财死,鸟为食忘”
“胆小不得将军坐”……
孔家兄弟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的人都不吱声了。
土匪大都不识字,但都羡慕读书人识文断字。大柜一次扎响窑弄了一副眼镜如获至宝,总戴着装斯文。
一次,大柜问小宝:“兔子为什么不能吃窝边草?”
小宝想了半天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大柜说:“窝边草吃光了,兔子就藏不住了。兔子不只有一个窝,都有两个、三个。”说完深深地看着小宝。
想到这时,小宝又感觉眼睛有些湿了,抬起棉手闷子擦了擦眼睛。
二丫是前年二柜绑上山的。底摸的很透,她爹刚刚嫁了大闺女收了三百块彩礼。
大柜拍板二百块赎金,给老小子留一百。够仁义了。
谁知一听数目老家伙马上哭天抹泪地哭穷,一个子也不肯掏。死活没有。
二丫在山上一呆就是十来天,廋成一把骨头。孔家兄弟二三年没碰女人了,看二丫眼睛里都是蓝火苗。
一天深夜,小宝偷偷把二丫放了,又送她下山。
第二天,二柜找到大柜问人没了怎么办。说完还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小宝。
大柜低头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包大烟土扔给二柜,这件事就算抹过去了。
“呜—呜—”远远的东方传来一声火车的鸣笛,钱小宝从回忆中醒来,火车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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