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勇气,奇迹也就失去了基石。
李承乾不知道这一刻他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在常人看来莽撞甚至是愚蠢,不可思议。
但是他决不后悔,因为在身后有着信任他的袍泽,在身前是他未曾见面的手下,他们都是他作为太子,在将来或是现在所要给予保护的子民。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就像他在前世常见的那句,深受其影响并为之深深感动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所以,他选择带头冲锋,这是他的原则并将之视为信仰的所在。
跟我冲和给我冲的区别,在于后者或许会属于一位出色的将军或是统帅,但前者却是属于真正的王者。
李承乾手持角弓快速地射出数支箭羽,前方的吐谷浑骑兵们惨呼一声,纷纷坠马。
由于这些吐谷浑骑兵身上衣服形状俱是相差无几,分不清哪个是首领。
只是在那个落在最后方的吐谷浑骑兵回首看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一箭射出,箭羽直插眼眶,爆出一团血浆。
那骑兵应声坠马,李承乾看也不看,继续射出箭矢近行压制,在这支吐谷浑骑兵身侧,六名唐骑每三人一队分为两支小队斜斜地突然冲出,意图扰乱吐谷浑骑兵的阵容。
吐谷浑骑兵很快变阵,后排调转马头向着李承乾他们四人冲来。
李承乾换下角弓,摘下手驽,与身后的三人整齐划一地调转马头,绕了个弧线,临近吐谷浑骑兵时,伏下身来,他们手中的军驽,齐刷刷地疯狂输出,溅出道道血花。
如水的月华下,妖艳而又冷酷,这便是战场,死神一次次夺去人们脆弱的生命。
李承乾身边的一名唐骑闷哼一声,俯身在马上,他却来不及回头察看,引着剩下两人将追击而来的吐谷浑骑兵引开,其间他们冒着箭羽不断回身用手驽反击。
能够当斥侯的无一不是武艺娴熟,马术精湛,心思灵巧之辈。
到一山背面时,三人对视一眼,分成三个方向,引开身后追兵。
箭羽不断地从李承乾身边飞过,箭射的多了,他能够听声辨位,在心中模拟着身后吐谷浑躸兵射出的轨迹,不断地闪避开,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支箭天贴着他的左肋划过……
还有七人在追,想要回身反杀,机会不大,看来只能演一波了,要是东宫那帮手下在,就好了。
身下的这匹从长安带来的马,马速渐缓,忽然前蹄一软,身子晃了晃又继续跑着。
李承乾探手向马臀处摸去,竟是中了三箭,都在马的臀部。
吐谷浑骑兵身下的青海骢逐渐跑开,速度越来越快,他们放弃了射箭,纷纷抽出弯刀,狞笑着围了上来。
李承乾心中一紧,身下的这匹马,虽然比不过他马厩中的其他马,可也算的上是良驹了。
这都跑不过青海骢,那两名引开的唐骑,恐怕凶多吉少。
李承乾扔下角弓和箭壶,抚摸了下手中的军驽,弩箭不多了,撑死了只能再射两次。
看来只能演一波,成败在此一举。
李承乾忽然痛呼一声,斜坠落马,吐谷浑骑兵大喜,唔唔地发出狩猎成功后喜悦的呼喊声。
马匹停步,重新返回似是在低头舔拭着坠马之人。
吐谷浑骑兵围了上来,却见草地空无人影,只有一袋褡裢静静地躺着,似乎是在嘲讽着什么。
不好,吐谷浑人心觉不妙,李承乾自马腹下暴起而出,嗖嗖嗖,手驽射倒最近的两人,随手将射空的军驽砸向另一人。
闪身避过劈来的三刀,他咬牙忍住劈向后背的弯刀,夺马而冲出包围圈,马鞭疯狂地抽打着。
快!再快一些!
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估摸着恐怕身上的轻甲是被劈开了,连带着内衬的锁子甲都变形了。
要是穿的是明光铠就好了,李承乾在心中婉惜着,要不是查得太严,明光铠都是有身份的军官穿的,都有着备案。
暗鸦即便送来了,他也无法光明正大地穿着,他早就直接硬干一波了。
第一次,李承乾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李承乾忽然回马转身,横刀自腰间冲出,冷冽的月光下,雪亮的刀芒,明晃晃,团成一道新月,斜劈向身后的吐谷浑骑兵。
李承乾闷哼一声,左臂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身前的吐谷浑骑兵痛苦地捂着脖子,斜坠马下。
死前他只看到了李承乾睁着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泓月光,清冷,淡漠。
因为一番拖延,李承乾已被吐谷浑骑兵围住,李承乾扯了扯嘴角,划出一道冷酷的弧度。
忽然他脸色巨变,惊恐地大吼道:“步萨钵可汗!你怎么来了!”
什么?
吐谷浑骑兵们,心中一慌,想要扭头看去,却生生止住。
不对!
糟糕!
李承乾跳向一人马匹,一拳直砸其面门,吐谷浑骑兵闷哼一声,头后仰,鼻血四溅,他一把抱住李承乾的右臂,死死地不肯松开。
他嘟嘟囔囔地叫唤道:“快!杀了他!”
李承乾左手抽出绑在左小腿上的匕首,在他身上疯狂地抽插着,鲜血溢出了嘴角,他脸上犹挂着狞笑。
你终于——死了!
箭矢的破空声再度响起,李承乾身后地三名吐谷浑骑兵被箭矢贯穿了脖子,在那骑兵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前扑坠地。
李承乾挣开这名骑兵的手臂,大口喘着粗气,一把将他的尸体推下。
回头看去,那名突厥人和一瘦弱青年,和一面容冷酷的军官,缓缓放下弓箭,冲着他比画了下。
“老孙,你够猛的啊!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小火吐谷浑狗!”
李承乾笑声渐渐变大,劫后余生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
“高石,你个浑球。
快来扶我一下!
跟我,去救人!”
“哎——好咧。”
“要不老胡,你们共骑一马?”
“去去去——,老子自己能骑!”
“高石,有酒没?”
“……”
…………
平安行的伙计们瘫软在地,对于这两支出手救援的唐骑,他们心中充满了感激。
田源心中一叹,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恐怕还是难逃一死啊!
暗鸦的死士们纷纷对视一眼,悄悄地摸上了军弩,以目示意田源,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可将这两伙疲惫的唐骑——灭口。
暗鸦——绝对不能暴露。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老兵领着众人在与他们对峙着,他忍不住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
这么多的军驽……这可是件大事,恐怕牵涉甚广。
马蹄声近,老兵回首看去,众人散开,李承乾身上草草地包扎了下,骑着缴获的青海骢,缓缓而来。
他身后跟着一支骑兵,压上,围住。
他下马,一步一步上前来,田源努力挣扎起身,扫视着身边人,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他拖着疲惫虚胖的身体,迎了上去。
清冷的月光下,李承乾缓缓开口道:“《唐律》有令:私有禁兵器,谓甲、弩、矛、矟、具装等,依令私家不合有。
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
私造者,各加一等。”
李承乾闭上了眼,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你们跟我们去一趟,军营,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