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颗人头模样的扫描器,在一处厚实的金属伞盖之下不断扭动,乍一看它像是一只令人不舒服的金属蘑菇,仔细看,那玩意儿竟是一个造型奇葩的可移动式探照灯。
怪了,这里的人类和装备建筑看起来都很正常的,怎么会出现堪比外星金属水母一样的谜之设计?
眩目的灯光,一旦被照到就会头晕,而且光线穿透能力相当强,在敌军行动的时候,几只金属水母探照灯,基本上就被保护在队伍的中央,几乎没有多久就自动劝退了附近的拾荒者。
失去阴影的庇护,任何拾荒者都不可能和数十名装备精良的敌军发生正面冲突,除非有人想体验被重机枪打成筛子。
目前为止,罗夏还没有发现证据确凿的被“发牌员制裁”的情况,可眼前的军队,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罗夏开始警惕起来,如果仅仅凭借着蹭魏南征的牌局,就觉得惊喜局是纯粹的休闲福利局,抱着轻松散漫的念头在牌局世界搜刮钱财,以为快乐就只是单纯的快乐,这肯定是要出事的!
该死,总是希望小心谨慎熬过这波绝望诅咒,结果还是轻视了潜在的危险。
小心的退到暗处,锁定罗夏附近的光束便自动收了回去,仔细观察,领头的士兵队长总是高大强壮一些,个头几乎2米起步,和附近的普通军人相比,差距非常明显。
扪心自问,要是这群比强盗还土匪的敌军冲到自家避难所再来表演几波“魔术”,一味回避战斗真的能安心活到战争结束?
这帮人,有问题。
罗夏从一条僻静的小路离开,搜刮尸体摸到枪械弹药食物虽好,可把自己交待在这里就太不值得了。
满腹心思之时,罗夏不小心和一名蒙面的拾荒者撞上,由于两人都是拿着工具和刀具,看起来谁的状态也不算太差,保持距离互相绕开,似乎是拾荒者们意外碰面时的标准操作。
晚上,可以什么都不发生,蜷缩在避难所里忍饥挨饿,祈祷战争赶快结束。
晚上,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罗夏忽然留意到对方的背包里有几个罐头,也会下意识的多看对方几眼。
战争打乱了一切,没有生存规划能力的人,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碰运气,然而意识到要如何才能活下去的人,已经开始为最糟的情况做准备。
敌军通常是3人或4人一组进行搜刮行动的,而且每次行动总是较多人数同时出动,想要摸鱼捡漏是十分困难的。
但罗夏也发现,有些没有高大士兵领头的敌军,在碰上持有较多枪械的武装拾荒者的时候,居然也会知趣的放完狠话就避开,并不会像他们吹嘘唬人的那样引来一群敌军围攻。
甚至,就算这群敌军的走动方向,明显是怀疑玛丽卡大教堂里有窝藏着大量叛军,但是他们竟然也没有上去拼命。
稍微想了想,罗夏终于懂了:这帮人确实和强盗无异,虽说军规如此,逃兵是要被枪毙的,但是大多数人也很怕死。
再加上这场战争并没有任何正义可言,几乎就是一个军队中分裂出两个阵营,自己人杀自己人的鬼把戏。
脑子聪明的,都只知道完成任务应付差事,没有几个人真的愚忠于顶头军官。
难道长官叫自己去屠杀自己的兄弟也算是正义?
罗夏在暗处偷窥着军队的一切,他发现许多有趣的细节:比如不耐烦的士兵,被高大的队长呼喝着敢怒不敢言,对于士兵的牢骚和抱怨,身材高大的队长几乎都是板着脸,死人一般,任凭其他人如何唾骂,他们居然也没有表情变化。
放在正常军营里,这种小兵敢骂队长,队长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情况,是十分古怪的。
更有甚者,罗夏看见一些士兵浑身懒散的走在队伍末端,一旦他们超出某一距离,一名身材高大的军人就会像机器人一样敏锐的转过头来,督促他们赶紧跟上。
看得出来,可能有人想当逃兵,但迫于军规的威慑力,很少有人敢于这么做。
罗夏盘算完毕,如果避难所里人手一把枪,再配上足够的子弹,这等军心涣散的队伍,未必会冒着吃子弹的风险来硬碰硬的洗劫物资,熬到战争结束的标配,应该至少是4把步枪,2-3把日夜轮班值守并且加固避难所,出门搜刮的2组人也可以带枪行动,没子弹也可以子弹劝退其他拾荒者。
“至少还需要两把枪,像超市那回的地形和击杀目标,几乎很难再遇到一次了。”
“还要主动刺杀2名敌军么,要是愤怒和恐惧可以直接使用倒是比较容易,但是我一点小伤就交了快乐,真的好吗?”
罗夏摸了摸卡组里的绝望诅咒,目前它还非常安静,无色无味,并不是一副快要爆发的模样。
“呼,还是别浪费第一轮的卡牌力量吧,如果每一轮牌都是完美刷新,没有任何负面影响,恐怕疯子那帮人早就这么做了,也不需要牵强的去拿其他卡,基础卡的力量就足够强大了。”
罗夏重振精神,虽然今晚不是很顺利,不过他还是走到了医院。
医院附近的拾荒者,相比其他废墟区域确实多了很多,中弹的、被石块砸伤的,苟延残喘不断咳嗽往医院里走的,几乎就是整座城市陷入内战以后,所有平民的缩影。
帮谁也不对,叛军和敌军曾经都是保卫人民的军队,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忽然这么做。
就算不是原来的世界,看到这幅场面,罗夏难免有些戚戚然,看见那些搀扶着同伴等待医治,被切断双腿后尖叫着活不下去的人,内心也忍不住会想:如果有一天我沦落到这种境地,是不是死了比挣扎着活下去要好?
思绪有些涣散,罗夏深吐了口气,刚刚走到脏兮兮的医院大门不远处,忽而就看见建筑工地上亮光一闪,附近忽然有人扔出了一颗照明弹转身就跑。
眼前几步远,一个平民被子弹打爆了整个肩膀,整个人像一朵被打碎的花,挣扎惨叫的扑倒在地,几秒钟就没了动静。
“狙击手!卧倒”
“袭击!找掩体!”
刚刚还是象征着生命希望的医院,迅速就变成了狙击手疯狂点名的人间地狱,控制了医院的叛军随之反击,但在照明弹燃烧完毕之前,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致命一击。
罗夏不知道那些人是真死了还是在装死,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无力的感觉到,当恐慌降临的瞬间,他的大脑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只能趴在地上紧张的装死。
听上去很废,但这是罗夏最真实的第一反应,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学着身边那群人,动作飞快的扑在了地上。
狙击手枪响两声,扑倒在地面的却有十几个人。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落在不远处的水泥地上,尖锐的溅射石片刺得罗夏浑身一痛,却不敢有任何动弹。
一名拾荒者实在是受不了这死神点名一般的恐怖,听着几轮枪响过后,估摸着狙击手在换子弹,立即蹿身爬起,就看见他背后炸开一个大洞,像一只被踢飞的塑料瓶一样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此地,距离建筑工地不足200米。
狙击步枪的子弹射程与速度,而且不是亚音速子弹,保守估计,在起身跑了几步之后,如果走位失败被狙击手预判路线,这种距离内,几乎不可能有反应时间避开这一枪。
罗夏听见有人在哭泣,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不管是强迫还是被迫的,必须等照明弹熄灭才能行动。
过了多久?罗夏不知道,当阴影和月色重新笼罩这片区域时,他第一时间起身远离这座医院,不少人则趁机跑进医院寻求救助。
然而没跑出几步,罗夏忽然感觉四周亮如白昼,几声轰鸣之下,3条刺眼的弧线缓缓落向医院,紧接着,刺眼到无法直视,燃烧的火焰像液体泼落一般喷涌而下,棉质的化纤的衣服,几乎瞬间就连着皮肤一同被引燃了。
叛军、医生、护士、病患,只要是站在窗口或燃烧弹爆破区域的,一秒钟就变成了一样的火人。
哀嚎,悲鸣,燃烧,这世界似乎原本就是地狱,即使是游客,也无法避开它丧心病狂的本质。
帮不了他们,想不出一点办法,除非考虑把快乐牌的效果用给其他人,否则,他们死定了。
建筑工地……
罗夏已经看见不少人崩溃的发了疯,尤其是其中一名双眼发红的父亲,死死的牵着两具尸体的手,在短短一颗照明弹的时间内,他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女儿,现在他已经丧失了理智,拿着一件自制武器就往建筑工地跑去。
尽管知道那基本上是个死,但失去一切以后,人生还剩下什么?
200米不到的路程,普通人跑步大约需要30秒左右,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罗夏非常阴险的选择了侧面伴跑,在狙击手朝他们开枪时,迅速的溜进街道侧面的废墟里。
几个难民被流弹击中,抱腿哀嚎或者竭力挣扎,罗夏仔细数着子弹的数字,一直数到30,建筑工地顶端的枪声才停下。
“看来他们还有步枪……”深吸一口气,罗夏决定铤而走险,尾随那帮在仇恨和绝望中燃烧的难民,来到建筑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