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山谷里,兵器交接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就连天空都似乎飘荡着一层血红色的雾气。
那里应该就是东巫族和青羽族交战的地方。
赵小杨御着剑,缓缓偏了下方向,想尽快远离这一切。
虽然这声音让他内心颇觉悲凉,可那终究是两个庞大族群的战事,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救命啊,救命……救命……”
充满了恐惧的嘶喊声从谷口处传出,听上去是中土人的口音。
赵小杨犹豫片刻,还是直直地往下方而去。
呼喊声传来的地方离交战区多少有些距离,在他落地时,虽还能清晰地听到山谷里杂乱的声音,但却看不见那两个族的人。
应该说,看不见那两个族的活人。
满地的尸体中,只有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
估计是那些人互相厮杀把他吓坏了,而因为他是中土人,所以逃过了一劫。
赵小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喊了,这里没敌人,你很安全。”
那男人因为赵小杨的碰触又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在一堆尸体中。
“你是……”看清了他的脸后,赵小杨倒是有些诧异。
这不正是昨日客栈里跟着那锦衣公子的少年吗?
少年似乎也还记得赵小杨,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后,竟是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着少年这模样,倒让赵小杨想起了自己还在赵家村时。当初他也就是这般年纪,发现柳七辰时以为是被厉鬼附了身,也吓得直想哭。
“好了,不用哭了,那些人都走了。”
看着少年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情绪也稍微有些平复了,赵小杨才又道:“你能来南疆,你家公子又是修道之人,那你应该至少也是会御剑的,怎么不赶紧离开?”
“我……我只是勉强能在天上飞,被公子逼着陪他来的,现在他死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死了?”
赵小杨这才发现,少年身旁的尸体确实是昨日那位锦衣公子的,只是因为穿了一身东巫族的服饰,他刚刚才没认出来。
“他怎么会穿这衣服?”赵小杨微微蹙眉,昨日客栈里那伙计明明特意提醒过他换回汉人衣服的,怎么这锦衣公子反倒是把东巫族的衣服穿上了?
少年哽咽着道:“客栈里那个人说外面到处都是东巫族的人,中土来的人在这里处境很危险,所以他让公子换上了东巫族的衣服。”
“你怎么没换?”
“伙计只有一套衣服,公子就自己穿上了,谁知我们会遇上那些人在打仗,公子就……就……”
想起客栈伙计那一张憨厚老实的脸,赵小杨只觉背后一阵发凉。
恐怕这锦衣公子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昨天若是他像这锦衣公子一般态度张狂,得罪了那伙计,那么此刻,他也极有可能正被青羽族的人追杀。
将那少年从地上搀起,赵小杨道:“这地方很危险,你赶紧回去吧。”
“可是……可是公子死了,我回去老夫人不会饶了我的。”
“那就去其它地方,不给别人当下人不是更好?我看你家公子那样,平日里也不见得对你有多好,你用不着陪他一起死。”
少年咬着唇点点头:“那……那我走了。”
“先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家公子是来找大魔头癸亥的对吧?”
“没错,他说找到了癸亥,就能知道不死不灭的方法。”
“癸亥都活了几百年了,怎么偏偏到最近才所有人都在找他?你们得到的消息是怎样的?癸亥又究竟在哪?”
少年摇摇头:“我不知道,一切都是公子做主的,我只听他说过,癸亥藏在阿鼻宫。”
“他昨天一听到阿鼻宫就怕成那样,今日看来他的道行应该也只是稀松平常,就这样还敢找癸亥?”
“公子说,他做事靠的是脑子,要找癸亥的人很多,我们只要坐收渔利就好。”
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赵小杨倒不知该悲还是该笑。
这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贵公子,自以为是,无法无天,一出门就轻易葬送了一条命。
少年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从怀里取出一块青铜牌子递给赵小杨:“公子的师父曾经也是阿鼻宫的人,他说有这令牌可以自由出入阿鼻宫,现在公子死了,我也不想去找什么大魔头,还是给你吧。”
令牌的正面用一些奇怪的字体刻着两个大字,而反面,则像是某种凶兽的头颅图案。
赵小杨认真回忆了许久,还是觉得这令牌上的图案,跟他先前见过的两个南疆女子衣服上的图案不太一样。
而且,现在似乎不太适合冒险去阿鼻宫。
昨日那客栈伙计说过,最近很多中土来的人都在找阿鼻宫,结合今日听到的消息,看来是大家都以为癸亥藏在那里。
可是明明从北疆开始,阿鼻宫的人也一直在探听癸亥的下落,包括他这次追来的一男一女,也都不像是知道癸亥踪迹的样子。
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客官您回来了?”那年轻伙计看到赵小杨,似是有些吃惊。
一想起那锦衣公子的死,赵小杨便更加谨慎了些,笑道:“我还是觉得保命要紧,不去那阿鼻宫凑热闹了,在你们这里多住几天,看看风景就回去。”
伙计笑容满面地带着赵小杨上楼:“客官真是明白人,这人人都想求长生之法,可是真能得道的,又有几人?其实人这一辈子,好死赖活个几十年也够了,若真能与天同寿,没有敌人,没有朋友,那活着有何意义?”
赵小杨忍不住多看了这伙计几眼,笑道:“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觉得你这人也很不一般,想交个朋友。”
“我叫阿鲁诺山,大家都叫我阿鲁,客官您呢?”
“杨昭。”
“那我叫你杨大哥。”阿鲁指了指赵小杨放在桌上的断魂剑,“杨大哥,你那兵器怎么时刻都用布裹着,它很特别吗?我可不可以看看?”
既然住在他店里,他若真想看,只怕藏也藏不住。
这样想着,赵小杨便道:“就是把普通的剑,你想看可以自己打开。”
阿鲁兴致勃勃地拆了包得严严实实的布条,却是突然惊呼一声,跌坐在地,满脸惊恐地看着赵小杨,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