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与北疆不同。
北疆一直都是无人能生存的极寒地带,直到世间渐渐出现墨焰蛇这个族群,那片冰天雪地才开始有了生命的气息。
而处于整片神州大地西南角落的南疆,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人群聚居地。
不过因为这里峰峦绵延,地势险峻,环境闭塞,所以才逐步和外面拉开了界限。
甚至这片大山里那些各种各样的族群,也都被外界赋予了诸多神秘色彩。
巫蛊之术,飞禽走兽,蛇虫鼠蚁,剧毒,瘴气……
这些,是外界很多人听过的,南疆最大的特点。
可如今站在峰顶上向前俯瞰的赵小杨,唯一想感叹的,就是这片大山的雄伟与浑厚。
那么渺小的他,似乎随时都会被这个地方一口吞噬。
食人血的那一男一女不见了。
他御剑追了整整十天的人,终究还是藏匿于这片大山,没了踪影。
这十天里,他也是有过一次机会能杀了那两人的。
那是在他追出的第一天,毫无方向的他落脚于一个小村庄,村民们似是受了很大惊吓,全都充斥在无限的恐惧中。
后来他才了解到,那穿着怪异的一男一女也在此停留过,村民们更是亲眼见到那男人把带着的婴儿吸干了血再丢弃。
赵小杨怒火中烧,按照村民所指方向继续追踪,在一片树林里终于遇上了两个恶魔。
斗法过程中他知道那个男人是千年幽灵,一直靠吸人血维持人样。
而那女人是只猫妖,狡诈无比,利用一种很诡异的道术,带着男人成功逃脱。
赵小杨自然不甘心,可一追就追到了他们的老巢南疆,而且在离他们最近的时候,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隐入深山。
就算不是为那个婴儿一家报仇,他也终究是会来这里的。
毕竟轩辕侯在这里,就连夕酉和柳七辰也都来了这里,而他们所有人都在找的癸亥,最可能藏身的地方,也是这里。
深吸了一口气,赵小杨向着那幽远的大山深处缓缓而去。
因为地势环境,南疆不像太平州和四华州那般,以州为界,下辖郡、县、镇等。在这里,最多的便是围寨。
围寨有大有小,把各个族群全都区分开来,很多族群之间互不往来,也有些族群,一直都是死敌。
从北疆回来后,明清真人也详细跟大家说过南疆的情况。
这里除了各种猛兽妖孽,最多的还是原始居民,很多族群的居民都懂得巫蛊之术,所以几千年来人们依旧在此繁衍,不见衰败。
当然,这里也有像四华州那般的修道之人,不过因为特殊的环境,他们和原始居民,以及各方妖孽都有复杂的联系。
上次前去北疆相助轩辕侯的,便是一个叫做阿鼻宫的修道势力,他们口口声声叫的主人,道号“三守”,外人都直接叫他“阿鼻三守”。
三百年前,一百年前,两次与癸亥的大战,阿鼻宫都与四华州在同一阵营,可上次在北疆,他们也明显与北华山为敌了。
除了赵小杨听到过的道宗,阿鼻宫下面还有个分支叫“阴阁”,阴阁多妖孽鬼怪,所以他猜测,他一直追的那对男女,就是阴阁的人。
换上当地服饰,再把断魂剑用布包起来,赵小杨这才觉得走在路上没那么显眼。
当然,前提是他不开口。
这里的人说话都用方言,甚至是各个族群部落特有的语言,叽里呱啦一大堆话里,他偶尔能听清的就那么几句,但还不确定对不对。
所以他能交流的对象,只有少数从中土来经商的人,或是懂得他语言的本地居民。
“客官,您要的酒菜,请。”客栈伙计是个年轻人,汉话也说得很流利。
见他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赵小杨便问道:“你知道阿鼻宫怎么走吗?”
年轻伙计愣了一下,目光移到桌上被布裹着的断魂剑,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听说那地方就是个地狱,怎么最近这么多人都在找?”
“很多人吗?都是些什么人?”
“跟客官一样,从中土来的,也都带着兵器,我们这里还真是从没这样热闹过。”
打量了一下赵小杨那身衣服,伙计却又道:“我劝客官还是换回你们的衣服吧,这里汉人不少,你没必要伪装,倒是你这身,只怕出了附近的寨子,就得招来祸端。”
赵小杨不解:“这又是为何?”
伙计摇摇头,叹息道:“又开战了,东巫族和青羽族正打得不可开交,你这身衣服是东巫族的,若是青羽族的人见了,定会对你动手,反而是中土来的人在这里,没人愿意轻易招惹。”
赵小杨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自作聪明了,赶紧对伙计道谢。
伙计笑道:“其实看你的模样就不像我们这里的人,这是伪装不来的,我猜,你也是直接从天上飞着来,要找什么大魔王的吧?”
赵小杨点点头:“看来你真的见过很多和我一样的人了。”
“可不是嘛,最近的生意就靠你们中土人了。”伙计站到窗口指了指远处,“你看那边,那里有一座像鹰一样的山,我们都叫它飞鹰峰,飞鹰峰以西就全是阿鼻宫的地盘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一般人也惹不起他们。”
伙计刚说完,楼下便传来一声大喊,那是老板在催他下去招待客人。
赵小杨换回自己原先那身衣服,刚吃了几口菜,就听到楼下乒乒乓乓的,像是有人在闹事。
“本公子告诉你,就你这破店,一百个我都砸得起!”
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口音也不是南疆人,只怕和赵小杨一样来自中土。
接下来又是一阵说话声,赵小杨听得不大清楚,但基本能猜到,应该是老板和伙计在给顾客赔礼道歉。
赵小杨一直告诉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不要多管闲事,可听着下面没完没了的闹腾,他还是忍不住抱起裹得严实的断魂剑缓缓下了楼。
客栈大厅里已经凌乱不堪,桌椅到处乱倒,酒坛也碎了不少。
闹事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身边跟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看着装和举止,应该是下人。
那锦衣公子手上拿着把精致的长剑,剑上还挂着玫晶莹剔透的玉佩,估计价值不菲。
赵小杨一看便猜到,他肯定也是修道之人。
只有极其富贵的人家,才有足够能力请到各种高人来教其修行,或者就是家族里的长辈已经得道,然后亲自传授给后辈。
不过能拥有这种条件的大家族并不多,像方夏意家在平安镇已经是显赫一时,但跟这种家族比起来,那又是实打实的穷人了。
可是这个比方夏意富贵百倍的人,看着却丝毫没有贵公子该有的修养和气度,真是半点也及不上方夏意。
客栈伙计眼中已有怒意,但一直隐忍着没发作,直到看到赵小杨下来,他才冲过去躲在赵小杨身后,满脸委屈地道:“客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同样是中土来的人,这位公子实在不讲理。”
锦衣公子指了指脚下散了一地的铜钱和珠宝,对伙计道:“钱我先赔你了,爱怎么砸就怎么砸,你管得着吗?”
赵小杨笑道:“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出门在外当以和为贵,这位公子何必这么大火气?”
“你也知道我是修道之人?”锦衣公子颇为得意,“既然知道,那你还多管闲事?”
“不是我多管闲事,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里是人们常说的南蛮之地,你别看面前这两位被你欺负的人脾气好,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厉害人物。”
赵小杨笑着走近锦衣公子,低声道:“听说过阿鼻宫吗?这里,就是阿鼻宫的地盘。”
锦衣公子明显有些惊骇,瞥了下老板和伙计,再恶狠狠地瞪了眼赵小杨,拿着包袱便上了楼。
“等本公子找到癸亥的不死秘诀,以后看谁还敢违抗我!”
锦衣公子的小声嘀咕瞬间让赵小杨一怔,莫非那么多人找癸亥,都是为了成为不死不灭的“魔”?
且不说癸亥身上有没有答案,既然那个大魔头如此让人恐惧,这些人怎么还敢到处找他?
当真是为了这个目的,便不顾一切了么?
为了长生,反而丝毫不惜命,这,矛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