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那晚之后,就再无两个孩子的任何消息了吗?”寂静的屋内,皇甫毅缓缓开口问道。
“登了报,找了警察,家里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找了,毫无消息。太太此后一病不起,没过几年,老爷染了伤寒,也故去了。”洪氏声音颤抖,微微带着哭腔。
“你还记得你家小姐的长相吗,或者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白靖阳艰难的问道。
“两个小姐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都特别的可人疼,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脸,我现在还能时常梦到她们在我身边围前围后的样子。特别的标志……哦,大小姐左耳后有一块蚕豆大小的青色胎记,二小姐在右耳后有一块同样大小的青色胎记,其余的……”洪妈思索着说道。
皇甫毅仔细的听着,正在此时,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众人不由得抬眼观瞧,只见帘栊一挑,一个身材瘦弱、赤着双足、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女子冲了进来,她的双眼红肿,好像刚刚哭过,目光无神,神情恍惚,口中自顾自的叫着,“我的儿,你们回来了?回来了!我苦命的儿啊……”
众人皆是一惊,可白靖阳却上上下下打量了女人两遍后,蓦然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直直的盯着面前有些疯癫的女人。
“太太,您怎么出来了?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还不把太太扶回房去!”洪氏一边急急的扶住口中自言自语的女子,一边大声的指挥着后跟进来的小丫鬟们。
“这位是……”皇甫毅起身问道。
“这就是我家夫人,她……现在有些糊涂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真是抱歉,诸位长官还是先请回吧……”然后不等皇甫毅再说话,洪氏便俯身为纪氏穿上鞋,然后满脸担忧的、小心翼翼的搀着她出了房门,往后院走去。
“子善,你怎么了?”皇甫毅转过身,这才看见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白靖阳,不由得脱口问道。
好一会,白靖阳才回过神来,缓缓道,“刚才的冯夫人和柳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话语一出,一直在站在一旁的老者不由得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秋意渐浓,落叶缤纷,一壶即墨老酒、一碟海蜇菜心、两大盘蒸好的河蟹配上合着切成碎末的细香葱、姜、蒜的醋汁,满满当当的摆在一张红木小桌上。
白靖阳和皇甫毅此刻坐在庭院的银杏树下,看着眼前的美食,却都食欲寥寥。没过一会,小明从月亮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队长,白先生,我去警署找过郑先生了,他让人带着我去了停尸间,看了柳姑娘。”
“怎么样?”白靖阳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青筋暴起。
“柳小姐的左耳后,确实有一块比蚕豆略大的青色胎记……”小明一字一板的说道。
黄酒顷刻间打湿了白靖阳的长袍,他轻轻放下紧握的酒杯,双眼出神的目视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皇甫毅连忙拿过一块方帕,一边递了过来,一边看着白靖阳的脸色,缓缓开口道,“昨天我们离开冯宅时,我问过那位老仆,他说笑二爷冯潇确实是他家老爷的胞弟,而冯家女儿的胎记,他们全家上下,亲戚熟友也是人尽皆知。”
“柳姑娘和冯家夫人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冯潇作为她的叔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白靖阳接口道。
“而且那天,我们去旅店找他谈话,他脱口而出说的‘冯姑娘’!”小明大声道。
“现在看来,笑二爷很可能一早就认出前来住店的柳姑娘,就是他大哥大嫂十二年前走失的双胞胎女儿之一!”皇甫毅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杀害柳姑娘的凶手就是笑二爷?!”白靖阳咬牙切齿道。
“很有可能,否则,他为什么隐瞒柳伽玲的真实身份?”
“可是动机是什么呢?他毕竟是柳姑娘的亲叔叔啊!”小明满脸疑惑,“找到了自己失散的侄女,不应该很高兴吗?”
“你还记得那个叫廖八的厨子和你说的话吗?”皇甫毅拉着小明,让他坐下。
“他说了好多啊……”小明挠挠头。
“他说那件旅店原本是纪家的,后来纪四姑娘嫁给了冯家大爷,那间店才做作为陪嫁归了冯家。”
“那又如何啊?”
皇甫毅叹口气,接着道,“冯家本是小门小户,现在的所有产业都是当初纪四姑娘嫁进门来时带过来的陪嫁。而冯大爷早逝,冯太太纪氏又因痛失爱女而病重,不能理家,这样冯大爷家不菲的家财最后会归到谁的手里?”
“笑二爷?!他竟然……”小明恍然大悟。
“对!他大哥已故,大嫂失了神志,两人的孩子又都走失,不出意外,他就成了这些家财的唯一继承者。”白靖阳大声道。
“可是突然出现的柳姑娘就是那个最大的意外!”皇甫毅豁然起身,“如果冯家其他人也发现了柳姑娘就是当初走失的大小姐,那么柳姑娘认祖归宗,冯家现在的产业很有可能会变成她日后出家的嫁妆!”
“笑二爷因财杀人?!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女?!”小明一脸的惊诧。
“他还撕碎了柳姑娘的衣衫,企图制造成有人因强暴不成,怒而杀人的假象。”皇甫毅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如炬,“不巧,子善那日正巧前去看望柳姑娘,当时他正在屋内行凶,他怕被人发现,遂主动引子善进门,趁着外面大雨,屋内光线昏暗,袭击了子善,而后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所以房门、窗户、门锁都是完好的。而我们前一次去旅店之时,我在街角,恍惚看到的那个身穿蓑衣,都戴斗笠的男人可能就是他!袭击我的人也是那副打扮。”白靖阳有些脱力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