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雨师台。
此处是个有典故的地方,相传齐国开国时,曾有一部水师驻扎在此,名为雨龙营,后来天子诛杀乱臣,雨龙营将军孔游因参与夺嫡,也被圈在了诛杀之列。
雨龙营也因此分崩离析,只空留了一座点将台。
再后来,此处则成了一处港口,名为雨师台港,只是近些年因为海图变更,逐渐荒废了,现在成了一处打渔的渔港,稀稀落落地还有几家酒肆茶馆在这儿。
上面的帆子迎风飞着,正前面走过来两个人。
一个是个黑袍子的,看不清面目,另一个,则是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
然后两人一路走到一家酒肆落了坐。
“掌柜的,四冷四热四蜜饯,再来八个大碟子,蒸煮炖各来一道......”
说到这里,张幼初吞了一口口水,因为他看到了影壳的手紧了一下,握住了剑柄。
然后,影壳嗓子沙哑道:“只要四个馒头,一碟咸菜。”
“加上一盘花生米,这不过分吧?”
酒家掌柜的靠海做生意,什么样子的人都见过了,见状只是笑笑,去看那黑袍子的影壳。
掌柜的也是心眼通明,一眼便看得出来,这两人里说话有分量的是谁。
影壳无奈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
声音依旧模糊沙哑。
张幼初笑了一下,揉了揉手腕,道:“你们那个什么楼的伙食这么差?来我镇江帮吧,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
说完,竖起了两根手指。
“给你二百文,不低了吧。”
说完,张幼初看着影壳的样子,像是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自己。
一时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现在已经明白影壳不敢杀自己了。
不然,也不必如此费事的把自己带到苏州。
再联想起那只苏老狐狸侄子的爱好,立马就明白苏太寅要的,是一个完整无缺的自己。
“你再饶舌弄唇,就别吃了。”
张幼初立刻摇摇头,示意不再折腾了。
忽然眼睛一翻,又笑了起来,这影壳只敢这般威胁自己,当真好笑。
于是靠近了影壳,轻声道:“说点认真的事情,你可有婚配?”
影壳身上的黑雾都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白皙的面容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张幼初,道:“怎么?”
“这不是担心你么,据说啊,苏首辅最好人妻......”
“闭嘴!”
张幼初笑得前仰后翻,想不到面对影壳这种高手,还有这种出气的机会。
笑着笑着,却见着影壳身上的黑雾越发的浓郁了,然后,小腹的伤口一痛。
低头一看,影壳正用筷子戳了一下自己小腹的伤口。
张幼初只觉得怀里痛的不行,一咧嘴,连忙又闭了上。
“张幼初,信不信我杀了你?”
“嘶,信,我信,嘿,馒头到了,子曰:食不言。”
张幼初见影壳冷哼了一声,收了筷子,连忙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个馒头。
“我三个,你一个。”
张幼初听到这话,瞥着眼看向影壳,道:“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般贪吃,胖起来你的乌鸦都带不动你了。”
念叨着,忽然觉得眼前一暗。
“嘭”
张幼初只觉得胸腔都疼,再睁开眼睛,只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揉了揉,不敢再多说话,勉强站起,默默的端起馒头和一碟花生米走了。
“你去哪?”
“这桌儿。”
“东西放下。”
“这是我点的!”
“谁付账?”
“我付账可以了吧!”
张幼初说完这话,看着影壳静静地点了点头,当即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背对着影壳不去看她。
刚坐稳,就听身后响起了清脆的女子声音。
“掌柜的,麻烦来四个冷盘,再四个热菜,四蜜饯,再来八个大碟子山珍海味,蒸煮炖各来一道......唔,还要来一壶好酒,上到我这桌上,找他要银子。”
张幼初刚咬了一口馒头,差点没噎死过去。
“好嘞,客官,您且稍等。”
张幼初无奈的瞥了一眼影壳,发现影壳身上的黑雾都散了去,一脸得意。
“瞧你这个穷酸样子。”
“要你管。”
张幼初无奈一笑,这影壳说起来吃,好像好说话了许多。
一眨眼,忽然想起来,若是能把影壳拖住,那么逃脱的机会就大了,而且,王可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定会通知魏先生。
时间越久,他活下来的机会便越大。
当即走了过来,放下了那盘花生米,笑道:“吃没吃过绫子粉?鸳鸯饼呢?”
影壳愣了一下,然后咂了咂嘴,抬头好奇道:“没吃过,都是幽州的糕点吗?”
张幼初摇了摇头,一副高深道:“这两样都是凉州的,别处都没有,好吃得很,想不想吃?”
“想。”影壳一皱鼻子,然后扭着头冷笑了一下,道:“张幼初,你死以后,我会自己去吃得。”
“得得得,掌柜的,先把馒头撤了吧。”
等酒肉都上了来,张幼初看着影壳狼吞虎咽的样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要散了功法。
原来,影壳吃东西,是一件及其费心思的事情。
两只手各拿着一双筷子,风卷残云一般,四个冷盘刚上。
冷切肉、黑里红、香卤豆、撕溜鸡。
瞬间就只剩下了一点老醋和满盘子的鸡骨头,张幼初连一筷子都没下得去。
“怎么不吃?”
大概是影壳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眨了眨的道。
张幼初摇了摇头,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又招了招手。
“掌柜的,劳烦还是把馒头给我吧,麻烦了......”
掌柜的明显也是被吓了一跳,默默地端着馒头,送了过来。
然后拉着张幼初走到一旁。
“小兄弟,你这位夫人实在是厉害,难为你养活了。”
影壳筷子顿了一下。
可张幼初和那掌柜的却没发觉。
“嗯?嗯......是了,掌柜的,这能吃那倒是小事了,我这钱囊还算鼓,只是贱内这脾气,唉,您是不知道平日里我遭了多少罪。”
“瞧得出来,小兄弟,当真是辛苦了。”
“没法子的事情,唉,只恨我......”
张幼初说到这里,只觉得脖颈一亮,瞧瞧回头。
“你说什么呢?”
影壳冷笑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我说,我只恨......我没早点遇到你!”
“呸!张幼初,你再多嘴多舌,小心你的命!”
张幼初一缩脖子,退了一步。
正好看见了那掌柜的脸色夜色一变,紧跟着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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