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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第一百章 向恩

    “你是何人?”

    侯跃并不莽撞,因为他意识到拦住他的人,非同一般。

    不然,那些巡检也不会如此恭敬。

    豺狼不敢上来吃肉,只能是因为老虎在旁边。

    “别管我了,你这车里,装的是什么?”

    侯跃想了想,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下这位。

    模样清秀,如同少年,背负木剑,身穿着一袭月白书生袍,又像游侠又像公子。

    偏生这一头短发,让这人气势短了三两分。

    “嘿,我不进城了还不行?”

    张幼初伸手,按在了车上,道:“若不让我遇见了,也就罢了,让我遇见了,哪有置之不理的事情?”

    “别给脸不要!”

    侯跃冷哼一声,只见四周巡检都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城门里。

    侯跃只觉得是自己气势所逼,让巡检退散,立刻便摇着脑袋。

    “我可是给景公子办事!你不要太过猖狂!”

    张幼初笑了一声,道:“哪个景公子?”

    “幽州,还有几个景公子?”

    张幼初立刻明白了,只怕是税使景太冲手底下的景蘅。

    “啊呀老兄,原来是给景公子办事!叨扰了,叨扰了!”

    张幼初说完这句话,侯跃只觉得面子倍涨,旋即想了起来,景蘅的父亲景太冲,那可是在镇江城做了许多年的知县。

    有些面子人脉,委实正常。

    “哼,知道就好,让开!”

    说完,转身就要上马车,这时候,张幼初听见了里面的哭啼声,眉头一皱,景蘅已然要娶崔芫了,怎么还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做这强抢之事?

    想到这里,计上心来,用手拉住了那侯跃。

    “别急,兄台,我一向崇敬景公子,可否,引荐一番?”

    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嗯?好说,好说!”

    张幼初笑了一下,转身就上了马车。

    “嗨!你下来!”

    “不妨事,不妨事,我替你看着看着。”

    侯跃想了想,道:“那好,你别乱来,这里的东西,值钱的很!”

    说着,马车动了起来。

    张幼初越发的好奇,于是掀开了被撕开一小口麻袋。

    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

    牙口被勒出了血痕,哭得梨花带雨,已然红肿。

    张幼初心中一软,天底下竟有如此楚楚可怜的女人。

    于是看了看门帘,又转头低声道:“你别乱动,我给你松绑。”

    说着,就去碰那道口间的麻绳,路季白死命的躲。

    “嘿,你干什么?”

    侯跃收了银子,就坐在外面当马夫。

    越发的觉得事情不对,能随手甩出一锭银子的豪侠,能会没有路子见景公子?

    正想着,就听见那马车里面的声音。

    张幼初没有讲话,因为他看到了麻袋下的干涸血迹,以及那双惶恐的眼神。

    于是张幼初探出门外,拔出木剑。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镇江城!”

    然后,路季白听到一个软塌塌的声音,倒在了马车两旁。

    “几位巡检,帮着收拾一下尸首,唔,这位巡检,来帮着把马车带到镇江帮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路季白瞪大了眼睛,然后,静静的躺在了马车中。

    一位胆敢当街杀人的人物,又哪里是她这样的小女子能抵抗的?

    更何况,就连一城巡检的都得听他差遣。

    她只觉得无限的黑暗涌来,一心想着,只要松绑,她就去死。

    马车帘子被拉开了。

    “你别动,张某并无恶意。”

    说着,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了。

    路季白拼命的挣扎,于是她脱困了,死命的躲在了马车的角落里。

    张幼初叹了口气,红颜为何生乱世?

    罗敷姑娘如此,这位女子也依然。

    何苦来这尘世走一遭?

    “别慌,我这就出去。”

    路季白愣了,解开了牙口间的麻绳,脱开了麻袋。

    她只觉得手脚发麻,唇角疼的不得了。

    马车一直走。

    “帮主!”

    “嗯,想办法,把马车抬进去。”

    “啊?”

    于是在门子老汉的指挥下,马车被抬了进去。

    一路走到了别院。

    张幼初推开门,道:“余姑娘,快出来。”

    余春猫此刻正在描眉,听到声音,不由得冷哼一声,她的这个新东家,可不是什么会带来好消息的主。

    “师父,哪来的马车?”

    “哦,抢来的。”

    余春猫一眨眼,哟,有意思。

    于是,在余春猫和罗敷姑娘的搀扶下,路季白下了来。

    路季白受了安慰,她只觉得想哭。

    张幼初哪里能见得人哭,偷偷叫人准备了吃食,推开门走了。

    一应话,余春猫都能套出来,哪里用得上他。

    但是这别院,却是一下子就被镇江帮的女子们给占了去。

    林浣衣不消多说,亲徒弟,不能惹。余春猫,泼辣无比,不敢惹。罗敷姑娘,情绪虽说刚好了些,但是还在养伤,不能惹。

    魏先生?算了,怎么能让魏先生让房子?

    看来,只能自己搬出去了。

    正想着,就见魏可染抱着一堆书出了门,叹息道:“我被余姑娘赶出来了......”

    张幼初一愣,低声道:“魏先生,她让你去哪里住?”

    魏可染皱了皱眉,叹道:“按照她的意思,大概是要让我去大沽山久住,不过往来实在是不方便。”

    于是,魏可染只能住在了悬壶厅后面的闲房。

    安晋手底下的人在大沽山上,游士房并不在镇江帮久住,而是散在了幽州各处,也就期门房和大戟房还在镇江帮,其他各房,大多在城外粮仓和息来粮行。

    故而闲置的地方还是不少的。

    张幼初帮着魏可染搬好行李,回了别院。

    就见着余春猫带着几人,已经在石桌上吃上了。

    张幼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在南门的时候,和那道痴“打”了一架,倒是有些饿了。

    当即一笑,道:“余领房,给我添一双筷子!”

    “快滚!别一见我妹妹生得标志就往上凑合。”

    张幼初吃了一个白眼,挠了挠脑袋,道:“什么,什么妹妹?”

    余春猫一把揽过路季白的肩膀,一抬头。

    “怎么?不行?”

    路季白脸色一红,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被张幼初所救,若无丝毫表示,只怕失礼,想着就要站起来。

    却被身旁的林浣衣一拉。

    “路姐姐,别管他”林浣衣歪着小脑袋,摇了摇头,道:“师父,你色心不死的劲该改一改了!”

    罗敷姑娘大病初愈,用筷子夹着清淡的吃,听到这也只是笑着,丝毫没把帮她这位半个救命恩人说些什么。

    张幼初摸了摸脑袋,也不明白她们是怎么统一战线的。

    “算了,我去慰问一下魏先生去。”

    路季白看着张幼初的背影,有些发愣。

    她无法置信,这个杀人如同喝水一般自然的少年,竟然如此好说话。

    罗敷姑娘与路季白的境遇相似,看到这里深有体会,低声道:“帮主他人很好,不会因为玩笑话生气的。”

    林浣衣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路季白只是愣着,她还是想不明白。

    还是余春猫最为老道,单手捏指,勾起路季白的下巴,笑道:“哟,我的好妹妹,莫不是想着以身相许?”

    路季白脸红到了耳根,连玉色的脖颈都红透了。

    余春猫松开了手指,哈哈大笑。

    “报恩这事儿,要是遇到个俊俏郎君,以身相许倒也可以,要是遇到了我们帮主,还是‘奴家下辈子做牛做马’来的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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