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她向来讨厌别人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以邵询对她的干涉程度，早就足以列入黑名单。

    然而听了他的话，叶芷非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种空落落的茫然。

    但她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作纠缠，只把这种奇怪的情绪归结为计划落空的不愉快。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太好，考试第三天早上，叶芷的额头又有些发热。

    临出门前，她吃了点退烧药，这才下楼和邵询兄妹他们一起坐公交车。

    上午的考试对叶芷来说没什么难度，很快就轻松解决。只是这次考试结束后从教学楼出来人太多，叶芷张望了一会，没有看到邵询。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或者是因为快要结束了，叶芷的发烧加重了。

    眼看离收卷时间还早，叶芷直接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被讲台上监考的四中老师看在眼里。

    那名四中的老师认识叶芷，他看到后走下来，路过叶芷身边的时候有意咳嗽了两声。

    趴在桌子上的叶芷动了一下，慢慢地从桌上爬起，漫不经心地翻动卷子，故意露出已经填满的答题卡。等监考老师走过后，她一手撑着脸侧，微微偏着头闭眼休息。

    就在叶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时，教学楼外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等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叶芷从噩梦中惊醒，窗外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收卷结束后，叶芷一个人来到走廊，背起书包，去了趟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脑子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抬头看向镜子，那张熟悉的脸上神情仍是冷冰冰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等她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外走时，教学楼里的人已经不多了。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往外看，校园里已经空了大半。

    叶芷撑开伞，一走进雨幕中，清冷潮湿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向她包裹而来。

    等快要走到校门口，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和车，还有五颜六色的伞。家长们纷纷带着考完的孩子各回各家。但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

    叶芷收回目光，一个人背着书包打着伞，慢慢向着四中外离得最近的公交站点走去。

    她出来得太晚，已经看不到邵询他们了。

    没什么好失望的。

    毕竟昨天邵询已经和她说过了。

    叶芷正要穿过马路，突然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高高瘦瘦的邵询，他正一边撑着伞，一边冲着她招手，身后还站着邵橙、辛追追。

    叶芷大概是脑子烧得有点糊涂了，下意识地向着邵询那边跑去，很快在他面前站定。

    邵询低头看着她:“我刚才去接她们俩了，给你发了条消息你没看见？”

    叶芷摇头:“因为考试，没带手机。”

    邵橙蹦到他们中间，挡在邵询身前，热情地要邀请她:“我们今晚去庆祝，你要不要一起？”

    叶芷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

    “反正你家里也没有人，就和我们一起呗。”

    叶芷仍然拒绝。

    邵询瞅了邵橙一眼:“算了，别勉强她。”

    “那你注意安全。”

    “嗯。”

    叶芷撑着伞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

    叶芷一个人回到家中时，脑子里已经烧成了一团浆糊。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吃了退烧药，衣服都没换就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她做了很长的噩梦，身上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梦的最后，她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阴森的祠堂中，惊恐地看着一行行整齐的牌位，跳动的烛火，以及在排位前供奉的……

    耳边隐约传来什么声音，一声又一声，坚持不懈地将她几乎冻结的意识一点点唤醒。

    是门铃声。

    叶芷从床上慢慢爬起，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

    她家几乎没人来，所以这个时间来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么几个人。

    “请问有事吗？”

    “我是邵橙，给你带了全家桶，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晚饭？吃过了也可以当夜宵哦。”

    门板那边的叶芷正要拒绝，又听到邵橙语速飞快道:“我把全家桶放在这里了，你等会出来拿就行，我先走了。”

    “对了，我们正在楼下打扑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下来找我们一起玩哦。”

    不等叶芷拒绝，邵橙就飞快地下楼回家。

    等邵橙走后，叶芷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打开门，看到了门口放着啃的鸡全家桶。

    叶芷弯腰拿起来，里面的食物还是热的。

    一打开塑料袋，炸鸡的香气四溢，空荡荡的客厅仿佛都有了温度。

    叶芷并不喜欢这一类食物，但心里还是一点莫名的雀跃，让她拖沓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刚走回房间，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一阵震动。

    叶芷下意识地以为是邵询的电话，加快脚步走过去。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那一点微妙的心情瞬间冷却，但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

    手机那头传来叶妈的声音:“若若，恭喜你考试成功。”虽然中考才刚刚结束，但在叶妈看来，这样一场考试对她一手培养的女儿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带着笃定。

    叶芷眼睫微垂:“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倘若没有您对我的教育，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电话那头的叶妈却很受用，她笑道:“考试结束后，暑假里有没有什么打算？”

    “高中的课程我已经自学了一部分，不过可能还是会报个班，看一看其他同学的进度。”

    叶妈在电话不置可否:“留给你的钱够用吗？”

    “够了。”

    叶妈仿佛这才想起来关心这个从年后就没见过的女儿，又随便问了几件小事，口气突然放缓下来:“这次暑假过去，你就要上高中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叶芷的心里浮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但声音仍然平稳:“您说。”

    “你的父亲，也就是杜先生。他之前一直很想见你，不过被我拦了下来。正好这段时间他去澹台写生，你又正好中考完了。”

    “他说，他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