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完成之后，曲意与杨芳信没有机会停留太久便被荒御下了逐客令——它只协助与它达成合作的人离开此处。甚至于为它的合作者们准备了向着上级交代的说辞，还准备用幻术替他们做些掩护。

    但许及川与陶淑霞夫妻二人，却被扣留在了那里。

    虽然曲意万般不放心，却在许及川的劝说之下，带着妻子离开的混沌境，于是夫妻二人回到阳间并在那无魂的婴儿降生之后，将那个从混沌境中带回的灵魂安置在了婴儿的体内。

    作为父母的曲意和杨芳信可以感觉的到——虽然灵魂的构造似乎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但从胎灵意识上，与他们对胎灵那挥之不去的亲昵感来讲，它确实是他们的孩子无疑。

    它是他们的孩子无疑——但他们却再无法再将它真正的当做他们的孩子。

    正有一个恶魔住在孩子的心里——即使他们知道，万人斩的记忆与意识依然为荒御吞噬，却也挥之不去那严重的违和感。

    他们很在意。

    他们甚至认为，已经完全消亡的万人斩会不知何时的从孩子的内心里苏醒。

    而后变得暴戾而冷漠。

    人类的情感是细腻而微妙的……

    婴儿降生后不久，与荒御达成了另外的协议的许及川夫妻二人也回到了阳间。

    ……

    据许双瑜所说，当年的万人斩选择了将意识与记忆都全不保留。而贤王却选择了将意识与记忆全部以传承的形式保留了下来，并将这份传承留存在了混沌境。

    当然，许双瑜没说许及川夫妻二人为什么会接受这种明显不平等的契约。

    荒御在送走两人之后并未离开混沌境，它似乎也本不想离开混沌境的，但十七年前却被许望为带领着离开了混沌境……甚至说，十七年前中元节的那件事很可能都与许望为有关。

    哭了好半天的许双跃终于有些冷静了下来，却看着季谷涵伸向自己面前流沙包的手不解的问道，“你拿我的流沙包干什么？”

    “我问你，”季谷涵将从许双跃面前拿到的流沙包放到了自己的笼屉里，又将许双跃未动一口的肠粉从她面前端起，“这个肠粉是不是真的。”

    “是啊。”

    “那流沙包是不是真的？”季谷涵又问。

    “是啊。”

    “那不就是了，”季谷涵毫不留情将许双跃的肠粉拨进了自己的盘子里，“你看你一个假的吃什么吃。”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许双跃再次“哇”的哭出声。

    真的是太难以接受了——她完全是个假的，不止躯壳不是她自己的，就连灵魂都居然是个人造的。

    在季谷涵将第二份肠粉也吃下肚时，许双跃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日后如果有机会我打算去混沌境看看。”

    “去看什么？”季谷涵拿起了许双跃面前最后的一个流沙包，“你难道要去寻找自我？”

    许双跃没有对此做出回答，也没有否认，便就算是默认了下来，“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去寻找自我，我跟着干什么？”季谷涵摇头，随即意义不明的笑了起来。

    “那许双瑜那边……”许双跃望着他，“你打算参与吗”

    许双瑜在混沌境中取回了当年贤王的传承之后，一边在人间寻找着当年从地府出逃成功的鬼神，一边躲避着追杀对荒鬼进行着研究。

    完全的荒化确实是不可逆转不可治愈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荒鬼就要被斩杀消灭。因为荒的灵魂构造虽然与这个世界上的灵魂并不相同，可却是接近于他们这些异世鬼神的。

    荒鬼荒兽对于普通灵体的吞噬欲不是不能削减的，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不吃灵魂。因此就这一点来讲，对荒的强制消灭便显得毫无意义并且残忍。

    季谷涵依旧摇头，“我没有这个打算。”

    他现在只想老老实实的混混日子，然后在阳寿耗尽之后赶紧去投胎而已。

    其他的事情……根本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难不成他还要为荒的不公平待遇而向地府示威一下子么？

    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不公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而他不过是这世界里最为渺小的一个普通成员，他深知自己不是救世主，因此便对于上位者们的阴谋毫无兴趣。

    他的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死后又不欲在地府当差，所以又何苦为自己加戏呢？

    尤其是当他知道双跃之前之所以会吞噬掉那只荒兽的爪子完全是由于荒御的灵魂特性所致而非因心武丢失时，心中的轻松感便更甚了。

    “不参与也没什么问题，”许双跃去档口那里重新给自己购买了早餐，“是许双瑜矫枉过正了，虽然他想要证明荒是不一定要斩杀消灭的这一点是好的，但真正处于危险的状态时，莫要说是一个危险荒鬼，就算是一个可以感化超拔的怨灵，也是该杀便杀。”

    进餐结束的季谷涵擦了擦嘴巴，“难道没有荒化的厉鬼怨灵不可以斩杀吗？”

    “具体要视情况而定——根据地府的规定，完全体的荒是属于必须斩杀的范畴内的，而厉鬼怨灵什么的……最好是不要杀的吧，”许双跃吹了吹勺子里的皮蛋瘦肉粥，“《死灵保护法》中有讲，为祸人间的厉鬼与怨灵一定要根据地府死灵法院来进行审判处罚，以避免渡使和鬼差滥杀以此喂火来强大自身的情况发生——毕竟一些怨鬼的魂能还是强大于普通灵魂的。”

    季谷涵闻言笑道，“看不出来，冥界居然还是个法治社会。”

    “那是当然，这些可都是多年来累积的经验教训，”许双跃扬了扬眉毛，“不过在特殊情况下，渡使和鬼差有权利先斩后奏的——地府执行部门会在后期调查行为人的该行为是否合法。”

    “如果不合法呢？”季谷涵好奇。

    “不合法当然是会被予以处罚了啊，”许双跃理所应当的说道，“我家应该就有《死灵保护法》的，有时间你可以找出来看看，避免以后在执行任务中发生踩雷的情况。”

    “嗯……这样看来，荒受到的待遇确实很不公平啊……”季谷涵若有所思道。

    “那是自然的啊，”许双跃掰开了一次性筷子，“我问你，你有没有看过丧尸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