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回到乾清宫,便有侍卫来报:“皇上,朱指挥与王同知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了。”
“宣吧。”
见朱宸与王佐进了殿,向自己行了礼后,朱厚熜说道:“朱宸、王佐,你们几人都是兴王府的老人,锦衣卫交到尔等的手上也大半年了。都说说吧,现在锦衣卫里你们安插的人员如何了?又能掌控几何?”
朱宸连忙低身回道:“臣蒙皇上器重,将重任委托予我等。圣上皇恩浩荡,臣等丝毫不敢松懈。因南、北镇抚司及十四所中的锦衣中所、锦衣前所、锦衣后所、锦衣左所、锦衣右所这前五所的职权最大,所以这些部门也是臣等这大半年一直主攻的方向。托皇上洪福,时至今日,这些部门的重要位置已全换上了皇上的人手。至于经历司及上中所、上前所、上后所、上左所、上右所,中后所、亲军所、驯象所、旗手千户所等后九所乃是臣等今年的计划,况且因王同知的努力,这些部门里也已安插了不少皇上的人手。截止到今日,锦衣卫所属,臣等已经已经掌控了七成左右人员。臣相信,或许再有大半年,锦衣卫将会彻底成为皇上手中的利刃。”
“好!”朱厚熜听了朱宸的话,心里舒服了许多。“但你们要谨记,虽然要掌控住锦衣卫,但是人员的素质一定不能下降!朕不希望有滥竽充数,浑水摸鱼的人存在。”
“喏,臣等谨记。”朱宸和王佐连忙应道。
“嗯....”朱厚熜轻叹一口气,将陆松的急报递给黄锦,示意他交给朱宸和王佐。
“这是陆指挥传回的急报,你们都看看吧。”
朱宸连忙双手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这...”朱宸看完后大吃一惊。
“陆大人的武艺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寻常三十四人根本奈何不得他。真没想到,此行居然如此凶险。况且,此次他带去的人,均是个中好手,怎么伤亡如此之重?”
王佐此时也看完了,他皱眉道:“朱大人所言甚是,但臣有一事不明。按理说,我等奉旨出京师公干,其行踪一定会非常隐秘,陆大人更是其中的翘楚,又怎会在微山湖被人盯上?况且,从京师到南京,陆路、海路皆通,那伙人有何通天的本事,怎能够知晓陆大人他们的行进路线?”
朱宸闻言也皱起了眉:“唔?你是说...”
“然。”王佐沉重的点头道。
朱厚熜虽不是愚笨之人,但他也不清楚两人说的到底是何人。
“难道是此行的锦衣卫中,有人走漏了消息?”朱厚熜问道。
朱宸与王佐对视一眼,相视苦笑。
“皇上,这批锦衣卫,均是皇上在安陆时的老人,或是那批老人的子侄,他们又怎会有二心。况且,臣等均知道,这乃是皇上尤为关切的要事。臣等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此事上,犯下这种错误啊。”
“那你们的意思...随行的袁家人中,有人是内鬼?”朱厚熜点头道。
“然”王佐说道。
“此次袁府中随行的有几人?”
“只知有陈勇庆与沫姑娘的侍女萍儿。至于之后是否还有袁府下人跟随,臣这就不甚清楚了。”朱宸回道。
“那就去袁家问!去问问袁宗皋与袁西平!若是还有袁家人跟随前往,那所有随行的人,都脱不了嫌疑。若只有这两人跟随...陈勇庆嘛,朕知道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是内鬼,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你们还是可以适当的查上一查,但要记住,不能过火。他那未婚妻,是妍儿的救命恩人;他本人,也曾救过袁诣的命,朕可是欠着他一个人情呢。”
两人连忙应道。
朱厚熜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那名叫萍儿的侍女,朕觉得,这名侍女必定有古怪!你们将目光主要放在那名侍女的身上。朕不问经过,只要结果。那背后之人,一定要给朕挖出来!”
“喏。”
“虽然朕不给你们期限,但是也不能让朕无期限的等下去吧。此事你们须放在心上,早日传来捷报。”
“臣等必不忘皇上今日所言,一定想尽办法,早些找到幕后真凶!”两人跪下,信誓旦旦说道。
“嗯。陆松那边,你们或增派人手,或全力协调,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可不能再出纰漏了。”
“臣等马上着手安排此事。”
“嗯。这大过年的,让你们进宫,也辛苦你二人了。好了,此间事了,你们都下去吧,早点回去,陪陪家里人吧。”
“谢皇上体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感动万分,行礼后退了下去。
说到家人,朱厚熜心里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蒋太后与永福。
“黄伴,摆驾,去清宁宫。”
“喏。”黄锦虽有疑惑,但他不会恃宠而骄,更不会出口询问,毕竟主仆有别。
将清宁宫前后左右仔细的看了一遍后,想着自己的姐姐以后就要在此长居一生,朱厚熜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烦躁。
都说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有人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但朱厚熜此时却觉得这个皇帝做的一点都开心,原先心里的那丝小激动早就不翼而飞了。
自己任人摆布不说,还要搭上姐姐的一生,就为了这个所谓的皇位?朱厚熜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真的好想一把火,把这个所谓的皇城烧成灰烬!这样,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愁人的事儿了。
唔?朱厚熜想到这儿突然愣住了。
烧成灰......烧成灰......
看着眼前的清宁宫,朱厚熜突然哈哈大笑。
黄锦摸不着头脑,不知朱厚熜为何发笑,只得在一旁默不作声。
“黄伴啊,朕想到法子了!”朱厚熜仍在大笑着。
“啊?什么?”黄锦更感疑惑。
朱厚熜心里突然一阵警觉,他扫视了周围一眼,见跟随着的太监宫女都是自己精挑细选之人,心里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走,去慈庆宫,朕好生与母后合计合计。”朱厚熜一脸急切道。
见到蒋太后,朱厚熜挥退了下人,只留下了黄锦一人。
见到朱厚熜此举,蒋太后有些疑惑。
“熜儿,你这是?”
“娘,我想到法子了!”朱厚熜脸带笑意。
“法子?”蒋太后有些不知所措,朱厚熜这句话说得有些无厘头。
“就是姐姐的婚事儿啊。”朱厚熜见自己的母亲露出不解之色,连忙解释道。
“怎么?她同意了?”蒋太后问道。
朱厚熜摇摇头,露出一丝愤恨,“哼!她能有这么好心?她虽然没有同意,但是我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唔?另外的法子?”
朱厚熜凑到蒋太后耳边,轻声说了片刻。
“啊!”蒋太后微张着嘴,一脸惊愕的盯着朱厚熜,显然被这个法子刺激的不轻。
“娘,你说这法子如何?我觉得应该是最好的法子了。”此时朱厚熜的模样,才如他这个年龄段般,脸色透着一丝稚嫩,也有着一丝捣蛋的模样。
这是一种得色,也是一种俏皮。
蒋太后仍张着嘴,她还没有将朱厚熜的话彻底消化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脸带埋怨的扫了朱厚熜一眼。
“这就是你出的点子?为娘曾教过你,做人要顶天立地,不可为非作歹。况且你现在身为大明皇上,当言传身教!你怎能这样想?还要这样做?你这脑袋里想的什么啊!是想要成心气死我吗?”
见到母亲的不认同,朱厚熜不由得微微一愣,“娘,你说这个法子不可取?为何?这是唯一的法子啊!”
蒋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但是你想过没有,此事若成,你姐姐又该以何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若此事被人发觉,你又该如何自处?你又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此事若是做成了,那娘与永福,又该如何相见?你是要让我一辈子都见不着她?”
“这...”
听了母亲所言,朱厚熜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这个法子还有许多的不足呢。
可是除了此法,已经别无他法了啊!
“但是,娘,您总不能看着姐姐跳下火坑吧!”朱厚熜咬着嘴唇说道。
蒋太后也想起永福这两日的种种模样,心里不由得露出一丝心疼。
“这件事...她是当事人,还是听听她的意思吧。”蒋太后还是决定退后一步。
“姐呢?”
“应该在她的闺房中吧。此前我曾叫人去唤她,她只回了一声不想出来。我知她心情不好,本打算让她自己静静,待一会儿再去和她谈谈心,宽慰她一番。”蒋太后说道。
“那我再派人唤她来。”朱厚熜点了点头。
永福一个人待在房中,下人们都已被她赶了出去。
她一直盯着手心里的一个小香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它,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这是袁诣托人从南洋带给她的礼物。袁诣在信中曾言,这香包是以一种叫肉豆蔻的香料为主体,再添加了其他的一些辅料配制而成。
其实,她并不想知道这香包里的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心上人送予自己的礼物,这就足够了。
她虽然坐于房内,思绪却早已不在此处。
“永福,等会儿,马上就好。”
看着袁诣找到一截很细的小枝,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线,从附近的土里刨出一根蚯蚓。
“咦,这是什么?好恶心啊!”
“这是蚯蚓啊,鱼儿们最喜欢的食物。”袁诣回着话,将线绑在细枝上,穿过了蚯蚓的身体,这样蚯蚓就被线串上了。
又见袁诣掰断一截树枝,将线缠绕在树枝上。
“好了,大功告成!”
“这就能钓鱼了?”
“嗯嗯,你就端着这小盆,看我的吧。”
袁诣趴在一块石头上,将蚯蚓慢慢的放进水里,静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
“有了有了!”袁诣大叫着,猛地将树枝提起,一只手指长的小鱼从水里升起。
“快快,接住!”
“噗通。”
鱼儿落回了水里。
“哎呀!”
“你啊,真够笨的,这都没接住?”
“你...你混蛋!我这不是不会嘛。”
“算了算了,这次饶了你!再来再来。下次一定要接住啊!”
“嗯嗯!我一定要接到许多许多的鱼。”
“快快!鱼儿又来了!”
“嗯嗯!”
慌慌张张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块石头哪儿经得起他们俩这么折腾。
“噗通”
这次不是鱼儿掉进了水,而是两人成了落汤鸡。
“你这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大蠢蛋!”
想起此时,永福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思绪仿佛突破了时间的桎梏,小时与袁诣在一起时经历的种种喜怒酸甜,一幕幕的出现在脑海。
猛地又回想起那不经意的一吻,永福脸上微微一红。
“袁诣,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混蛋!小时候你就常常惹我生气,害我出丑。”永福虽是这样低身自语着,但她嘴角含春,心中升起的却是一丝甜意。
可是...再美好的日子,总有回忆完的时候。
永福终于回到了现实,她的心里充满了苦涩。手中的小香包也被紧紧的攥在了手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
身处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却毫无一丝安全感可言!
我...我真的不想做这什么公主,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的百姓!
娘!我想回家!我想回安陆!
爹!求求您,求您的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吧!
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邬景和!真的,我真的不想嫁!
袁诣!你在哪?你在哪儿啊?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的......
永福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没办法了吗?真的已经没办法了吗?
她的情绪剧烈的波动着。
猛然间,她看见了放在一旁篮子里的金剪,那是她学着为袁诣做花红时用的剪刀。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酝酿。
袁诣,来不及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十一天,只有十一天了!你就算是飞,也飞不回来了吧。
虽然我真的在等你,真的!我一直在等你...
但!我想,这次,是我食言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