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芸登时猛地冲了过去,撕碎嗓门,惨叫道:“老爹,你怎么了?”
显然,老成左手掌心中放着的,原原本本是一根人的手指头,还留着刺眼的鲜血。
砍的是食指,民以食为天。这事还得从吃饭说起,成芸通知老成该吃饭了,常青那边正跟着母亲进了厨房,就等着吃饭。
就在此时,果真如之前跑来报信那人所说的,来了许多人。有撩袖子拍脑袋的壮汉、有手执竹竿的老人、还有手无寸铁的妇人小孩,反正老马家附近挨家挨户,能来的都来了。而且,这一次,领头摆阵的不是胖光头儿子东哥,而是庄主他本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成哪里还顾得上吃早饭哪。要是躲在老屋里只顾吃这顿早饭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法和女儿一起吃下一顿早饭了,不只是早饭,预计晚饭也没法。
“成老爷子,近来可好哇!”庄主留住身后所有人,自己上前来问候到。
“我不想跟你说话。”来者不善,老成心知肚明。他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没必要多废话。
“哟,怎么把水瓶给弄碎了?狗尾巴,捡起来。”庄主看着地上被老成摔碎了的水瓶,转而面向另一人喝到。
庄主口中的狗尾巴就是刚刚跑来给老成报信的人,他是村庄里出了名的小偷,无奈,庄上人都瞧不起他,庄主也就没顾及他了。但他就是单单对老成家很忠实。自己也说他喜欢成芸姐,同时也很佩服老成一身的威严。
“我,我不捡,那是成大爷他自己打碎的。”狗尾巴怯怯地退到老成背后去,坚信老成可以保护自己。
连狗尾巴这个次一等的小人都敢当着众人的面轻视自己,平日里小孩儿叫他往西他都不敢往东的胆小鬼,居然敢让自己堂堂一庄主脸面扫地。庄主抬手就要去打狗尾巴。
狗尾巴藏在老成背后,欲抓住老成衣领,告诉老成有人要揍他了。狗尾巴生来就不聪明,不懂得奴颜婢膝,在他的眼里,庄主只是一个跟平时欺负他的四岁小孩儿一样的普通人,没什么可怕。但是,老成就不一样了,他说一不二,还不怕死。
“够了,马万千,你少在我家门口放肆。”老成不想说,但也不得不说话。
“老成,别发这么大火,你我都上年纪了,可别气坏了身子呀。”庄主仁慈地劝老成息怒。
“姓马的,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别在这儿假兮兮的。”
“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呀,就是在家呆着闷得慌,想过来看看你。”庄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更使老成无法面对忍受。
“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会好意来看我?”老成明显提高声音。
“别把话说得......”庄主想说的是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可是没等他说完,老成直接走掉。
“哎哟,你跟这老玩意瞎嘟嘟什么呀,都到这儿了,还让我愣着干嘛呀?”儿子东哥从庄主身后的人群中挤出来,直奔老成家中去。
老成还没走几步,反倒是有人领先他,正往自己家中去呢。
“站住!”老成低沉地说,免得吓着小孩们。
东哥哪里会听,还在往前赶路。他以为人多势众,没必要怕谁。
“把你儿子叫回来!”老成转向庄主,脸上冒出滚烫的火花来。
庄主见了,不好,老成的表情语言,他是懂得的。他赶紧四步并作两步,追上去,生拉硬拽地把东哥拖回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东哥都快到老成家门口,就要见到成家小姑娘了,不料被父亲庄主这么阻止住,心中是务必遗憾,比老成还恼怒。
“来的时候,不都说好了,今天一切都要听我的吗?”庄主用力镇住儿子东哥劝服到。原来,昨晚,一夜未眠的不仅仅只有常青常顺兄弟俩,还有庄主和他的胖女人。老夫妻俩一夜未眠是在筹划今天一起大规模的逼婚事件。
庄主夫妇二人,召开会议,商量着宝贝儿子既然这么喜欢老成家的女儿,已经走上了绑架人的凶险之路,只好最终决定,一定得想办法让老成交出女儿嫁给自己儿子。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一大早,庄主就把连夜赶出的计策告诉了儿子东哥,乐得他吃不下饭,直接召集人马就朝老成家要人来了。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会动粗吗?因为我对这件事情,很有把握。”庄主对东哥补充上这一句,有分量的话,才把东哥暂且说服坐下来。其他人一并站着,就他一人坐下。因为吃得太肥,把自己给撑得实在站不住。
“我听你说,今天这件事情,很有把握,你有什么把握?”老成听见了庄主对东哥说的话,嘲讽到。
庄主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他今天想通过谈判的方式来取得最终的胜利,现在还没开始,就被对方听见自己对儿子说有把握,这般对待未来的亲家公,难免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说实话,老成,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今天来的目的。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没......”
“说重点,简单的,我老了,听不懂。”老成不耐烦地打断。
东哥对于老成的做法很是欣赏,说道“就该这样的嘛,不愧是我媳妇的亲爹。”
“你这混小子,没良心。怎么刚娶了成家女儿,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你?”一旁的庄主夫人教育东哥说道。
“妈,瞧被你给说的,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东哥拖长声音撒娇道。
“哎,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的乖儿子东东,妈总算没白疼你。”胖女人和儿子东哥自娱自乐着,在他们心里,成家女儿已经是自己家媳妇了都。
“哼,跟我来这套?没用!”老成斩钉截铁地告诉庄主。这一声可把东哥母子俩从梦中惊醒,现实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美好。
原来是庄主已经跟老成摊了自己的王牌:
村庄里留下的规矩,不管哪家女儿,只要庄主或者庄主继承人看上的,都得一律服从出嫁,不能违抗。那东哥不就是庄主继承人吗,他现在喜欢上了老成家的女儿,老成家的女儿,自然也就应当遵守规矩,嫁给东哥。
怪不得,老马家今天领了这么多人马过来。其中包括了村庄里的老弱病残各种角色,就是要请他们来亲眼见证村规的施行。必要的时候,庄主会要求他们站出来制止老成破坏村规。
这的确是历任庄主不变的王牌,只要身为村庄里的人,必须人人遵守,不然是要遭到诅咒的。
可令人意外的是,老成居然不把这当回事。
“哎,老成呀,我们家儿子是真心喜欢你女儿,你怎么就不放心呢?”胖女人刚回到现实,见庄主一人应付不过来,插嘴道。
“嗯嗯嗯,我真心喜欢你女儿,会好好待她的。”东哥很赞成母亲的话。
又是这母子俩自娱其乐。他们习惯只在乎自己喜欢不喜欢,失去了顾及他人的能力意识。
“知道你儿子喜欢我女儿。但这种人,我的女儿看不上。”老成不客气地点破事实。
“什么?儿子,上?”庄主夫人让东哥像条猎狗一样地从人群中扑过来,箭一般的眼神首先瞄准老成那把硬骨头。不过,因为东哥太胖太沉,动作很慢,很笨。
“劝住你儿子。”老成对庄主说。
“你别逼人太甚了?”庄主因为被老成戳破了王牌,已经失去理性,就想让儿子东哥好好教训老成,一时忘记了老成是个什么样的人。
料想也是,历任庄主流传下来,百试百灵的庄主特权,今天居然在自己手里失灵了,这是对上不孝。未来庄主的专权是不是就此宣告废止,自己真就成了祸害子孙的千古罪人了吗?如此,庄主才一时被气昏了头脑,做出糊涂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嗖”的一声,东哥一个拳头狠狠地打在老成的肩膀上。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老成捏了把冷汗。其实他想打的是老成的头部要害处,但老成太高了,打不着。认真说,老成也不算太高,只是东哥虽在体重上占有莫大的优势,可在身高上却是远远不及老成。
东哥看自己好不容易冲刺一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打不中。抬拳又要砸过去,不对,应该是朝天砸上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回准能砸中老成的鼻子眼睛什么的。
事情真的没有出现意外,东哥的大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老成的鼻子,两股红色的河流立刻从天而降。还好东哥拳头肉多,没多大杀伤力。所以,老成鼻子只是出了血,并无大碍。
所有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话,关心一下老成。除了狗尾巴哭着撕下身上的衣服布子给老成止血,并且叫喊着:“你打他们,你打他们啊。”
老成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手里撕开狗尾巴给他的布子,拿来给鼻子止血。
“呼”的一声,东哥又一个拳头横劈过来。“啊”人群里传出一声孩子的惊呼声。
因为,前两招都没能及时地把一个老人打到,东哥觉得很是替自己丢人。他不管老成有没有受伤,要把老成打死算了,还正好就此没人阻拦自己娶亲。
事不过三,老成没打算再挨打。只见他目视着庄主,侧着身子微微一抬腿,坚硬的膝盖骨稳稳的顶住东哥飞来的大肚子,“吱”的一声,裹着肚子的衣服,好几层撕开了个大洞。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东哥的五脏六腑,使他瞬间倾盆大雨,从嘴巴里倒出来。
东哥往上飞来,老成的膝盖骨朝前顶去,倾盆大雨倾斜而下。一时惯性作用下的能量失衡导致东哥整个人从老成抬起的膝盖骨上直接坠落,一个又胖又光的大脑袋直直地戳在,他自己刚下的倾盆大雨里。弄出“咕噜噜”的响声。
此举惊呆了除了狗尾巴以外的所有男女老少。这也是为什么狗尾巴这么害怕老成的原因之所在,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惨剧。
胖女人见状,立马晕倒在人堆里,只有庄主被老成这一下给惊醒,正要来救儿子。其实,庄主知道老成的本性,他早该听老成的劝告,阻止儿子乱来的。
“别动,不然我连你一块踢碎。”老成止住庄主,冷冷说道。
老成往前一站,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村庄里有规矩,庄主或者庄主继承人,无论看上谁家姑娘,谁家姑娘都得顺从。如今,庄子儿子,也就是未来的庄主看上了我女儿,这个被唤做东哥的庄主儿子,你们应该知道那就是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要真把女儿嫁出去了,我会死不瞑目的。所以,我是不打算把女儿嫁给他。想必你们也是为了此事,要来监督我履行村规,劝我把女儿嫁给这混账的,是不是?”
老成说到这儿,有好几个因为人太多而被挤出来的人,拼命地把自己往人群里塞回去,避免将自己暴露在老成的目光所及之处。老成见人群里,无论大人小孩,都在一个劲儿摇头,表示这事跟自己无关。确实也是,村庄里的村民向来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
流血的鼻子,勉强是给止住了。老成取掉用来止血的碎布,俯身捡起一把用来栽花砍树的大刀,面朝庄主和庄主身后的人群走过去。
看老成手提砍刀靠近,所有人霎时变了原来的脸色,就像是骤然起风的麦田,齐身往后倾倒。
老成在离庄主只有一臂间隔的土堆上挺直腰板站立,略过庄主,望向人群心平气和地讲到:
“村庄里头的规矩,我不能破坏了。”
听老成说不破坏规矩,众人松了一口气,预想老成不会胡来。
“但,我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进他老马家的。”
话音刚落,众人又同时整齐地扭过头来看向庄主,期盼着权威的庄主会偶尔向这个藐视权威的老汉低头。
庄主被老成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瞄视着,气势压得庄主直接睁着眼睛麻木了。一滴鲜血从老成的鼻孔里低落下来。
说着,老成一只手高高举起砍刀。
“啊?”人群中有不少妇人当时就用手遮挡住了小孩儿的眼睛。为人父母,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庄主还没来得及哭喊着双手抱住头。
“噌......”的一声,老成手中的砍刀无情划破阻挡的空气。一根手指便从原来的部位脱离,掉落到了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