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胡子还没起身,知府李四春带着刘拾遗师徒二人来到府衙大堂内。
衙役上了茶。
李知府道:“二位上差怎么没和陶大人一起住进钦差行辕啊?”
老马说道:“陶百户才是钦差正使。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不能违了礼制。住在客栈里也蛮好的。”
李知府笑呵呵的说道:“二位上差住在客栈里,想来一定多有不便。啊,下官府里,有几个伶俐的侍女,不如我送几个侍女到客栈,伺候二位上差的饮食起居?”
老马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吧!李知府,您在沂州任职多长时间了?”
李知府道:“整整两年了。说实话,在沂州为官,苦的很啊。二位上差明鉴,这沂州挨着大同。大同卫那边,隔三差五跟鞑靼人开兵见仗。大同府的百姓,十个倒有九个外出逃难。人没了,田自然也荒了。大同卫所军那边,每日又需成千上万担的军粮。我们沂州府,就成了大同卫的后方!十斤军粮里,倒有八斤要咱们沂州府负担。”
老马道:“这么说来,倒是苦了李知府了!”
李知府苦笑道:“我苦点没什么!为皇上办差嘛,自当尽心尽力。我在沂州这两年,如履薄冰,宵衣旰食,总算没误了朝廷派下来的差事。谁曾想,今年冬天,竟然在我这沂州府境内出了通天的阴兵大案!”
刘拾遗对李知府说道:“这些阴兵阴将也真是不识趣,竟在沂州府境内杀人,给李知府平添了这么多麻烦。”
刘拾遗进入锦衣卫几个月,大小官员也见了一些。如今的他在谈吐上已不是数月之前那个县衙里的小衙役了!若是放在几个月前,见到知府这样的高官,他连话都不敢说——高官也不会跟他一个小衙役说什么话。
李知府道:“咳,上差说的是!自从出了阴兵案,我这沂州府衙门就走马灯似的来人——省里按察司的人、刑部的人、东厂的人、锦衣卫的人。。。。各位上官都是带着火气来,带着火气走。我这个小知府,实在是应付不来啊!”
一名衙役进到大堂内,说道:“禀知府大人,钦差陶大人传了话,说他今天身体抱恙,就不见锦衣卫的二位上差了!”
李知府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刘拾遗心中暗笑:身体抱恙?百户大人昨晚一定是劳累过度了。
李知府在大堂内和刘拾遗师徒二人聊了整整一个下晌。
东厂的人,一下晌都在仵作尸房没走。
直到入夜,东厂的人才离开沂州府衙。
李知府对老马说:“上差,东厂的人走了。我这就领二位去那仵作尸房查验尸体。”
仵作尸房位于府衙东侧的一进院落里。
进仵作尸房之前,老马从袖中掏出两枚“解晦丸”,与刘拾遗分食,又用湿布蒙上了鼻子。
一番准备,师徒二人才进到尸房内,李知府则留在了外面。
刘拾遗点燃一柄蜡烛,只见尸房内整整齐齐的摆着六十多张小床。每一小床上,都停着一具新兵丁壮的尸体。
老马仔细的查看了每一具尸体:“怪了!”
刘拾遗问:“师傅,发现线索了?”
老马道:“这些人是从江浙卫所军中抽调的新兵丁壮,到大同卫戍边的。你看看,这儿躺着的都是三十多岁的人,右手上全是老茧,明显是长期握刀留下的。他们不像是什么新兵丁壮,倒像是混迹军旅十多年的老兵油子!”
刘拾遗忍着尸臭,撩起一具尸体的右手:“师傅说的是!这人手上全是老茧!难道说,他们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新兵丁壮?”
老马和刘拾遗在尸房里整整查验了一个时辰。
二人走出仵作尸房,李知府迎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啊呵,二位上差查验完毕了?”
老马点头:“查验完毕了。天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劳烦李知府陪了我们一下晌外带半晚上。”
李知府道:“二位上差这是哪里的话。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嘛。我送送二位上差。”
李知府送刘拾遗师徒二人刚走到县衙门口,忽然,仵作尸房方向火光冲天。
“不好啦!仵作尸房着火了!快去救火啊!”
刘拾遗和老马闻言,奔向仵作尸房。
仵作尸房前,几十个衙役正在拿着水桶泼水救火。
“怎么会着火?”一个声音传到刘拾遗耳中。
说话的是百户陶胡子。这家伙自从来了沂州就躲在府衙后衙里玩女人。要不是这场火,老马和刘拾遗还真见不到这位直属上官。
老马虽然上了年纪,眼却尖的很。他看到尸房旁边的房子房檐上有两个黑影。
老马指了指房檐,对陶胡子说:“百户你看。”
陶百户看见那两个黑影,爆喝一声:“哪来的贼人,敢在我们锦衣卫面前撒野!”
房檐的两个黑影“唰唰”,朝着陶胡子打出两枚暗器。
陶胡子还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他突然改变身形,向后仰头,一枚暗器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房檐上的两个人,是东厂火鹰手下的人。
下晌,东厂的人仔仔细细查验完了尸体,得到了一些线索。离开府衙后,火鹰不想让锦衣卫在尸体上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他派了两个人,趁着夜色在仵作尸房放火,想要烧掉尸体。
今天上晌,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人,把五六个东厂藩役欧成重伤,火鹰可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人!
火鹰料定尸房失火,住在府衙里的锦衣卫百户陶胡子一定会到尸房前指挥救火。于是他给了这两个手下另一项搂草打兔子的差事——放暗器,给锦衣卫点教训,以血还血!
两个黑影又放出一枚暗器。这一枚暗器,是朝着刘拾遗打来的!这枚暗器正好打在他的腰间。刘拾遗被暗器巨大的劲力一推,腰腹剧痛,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他低身一看,是那块锦衣卫力士的柳木腰牌救了他的命。暗器力道之大,竟将腰牌结截成两段。
刘拾遗情急之下,从地上随手捡起半块青砖,用一身蛮力甩上了房檐。
江湖上专用暗器伤人的门派很多。俗话说想学打人,必先学会挨打。进入练暗器的门派为徒,首先要学如何躲避暗器。所有的暗器门派都有一个讲究,那就是暗器脱手,飞行轨迹要向一条直线一样直取目标。故此,各派躲暗器的身法,躲得也都是成一条直线飞来的暗器。
刘拾遗把半块青砖当暗器抛了出去,砖头在空中是圆弧状飞行的。屋檐上,两个东厂的暗器高手竟手足无措。
青砖正中一个黑影的面门。
那黑影还以为刘拾遗是使暗器的高手呢!他对着同伴高呼一声:“点子太硬,风紧,扯呼!”
两个黑影消失在黑夜里。
陶百户夸赞刘拾遗道:“看不出,你还是一员福将呢!半块青砖吓跑了两个使暗器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