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娟婉如小溪的轻灵声音，轻声说出这一番话。

    寒辰不由双目精光一掠，眼底闪着异彩。

    他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捧着少女的脸蛋。

    寒芷莹不解，身体一僵，怔然之下，微微露出羞涩和疑惑。

    寒辰修长白玉般的双手抚摸在她脸上，手掌有些细微的异震，隐有神异。

    紧接着，白玉般的双手在少女脸颊上游走，摸骨探脉。

    歡骨、颞骨、蝶骨、枕骨、额骨、顶骨……

    最后，如手抚清风，仙人醍醐，寒辰右掌微微悬在寒芷莹的头顶，虚按于上。

    “善。”

    “大妙！”

    寒辰心中点头，暗自称赞。

    “这丫头居然拥有极为罕见的‘慧灵’，是少而又少的天骄之资，而且性格偏静，性情娴稳，非常适合修炼，参悟仙道。”

    以堂堂元初仙帝眼界，这‘慧灵’都能称上罕见，那便是真正的举世罕见！

    如何罕见法？

    凡人之中，万中无一，罕见有身具‘慧根’者。

    在身具慧根，天资聪颖的天骄宠儿之中，却又万万中无一，不世出一个身具‘慧灵’者。

    所谓的‘慧灵’，与聪明才智无关，并不代表着出口成章，过目不忘。

    慧灵之资，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命格。

    所谓的命格，是天定。

    举个例子，世间之上，但凡成功者，需要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以及百分之一的运气。

    但是，成功永远不可复制。

    即便付出完全相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不能复制别人的成功，因为那百分之一运气，不可复制。

    普通资质者修炼仙道，陷入瓶颈之时，会苦思冥想，难以后继。

    即便想破脑袋，付出再大的努力，耗费再多的汗水，依旧难以突破。

    甚至直到坐化，都想不通大道的玄妙，无法突破瓶颈桎梏。

    但身具慧灵之资，遇到这样的情况截然不同。

    在修炼之时，参悟大道遇到瓶颈之时，他们往往会冥冥中灵光一现。

    称其为顿悟也好，称其为运气也罢。

    反正是可以‘困顿而后解惑，释然而悟道’。

    突破瓶颈，水到渠成。

    同样付出相同的努力，但得到的回报全然不同。

    人比人，气死人，就是这个意思。

    刚才寒辰发现表妹的思维有些不符合年龄的聪慧，甚至话语隐隐有些道韵，他才心中蓦然一动，出手探查她的资质。

    没想到，寒芷莹的天资还在他预想之上。

    就在这时，寒芷莹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

    “哥，你干嘛？”

    寒辰回过神来，看到丫头脸蛋红扑扑，眯着眼羞羞傻傻的样子。

    见状，寒辰收回手，笑道：“看你天资聪慧，忍不住帮你摸骨探脉，还真发现你骨骼惊奇。”

    顿了顿，他露出顽笑：“以后有机会，打算送你一本绝世神功，你要不要练练？”

    寒芷莹听了，掩着嘴角，露出银铃般轻快欢悦的笑声。

    “哥，你赖皮，哪里学来这些顽皮逗趣的话？”

    寒辰笑笑，没说话。

    妹妹是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换做任何人，也当寒辰是开玩笑。

    寒辰也不作解释。

    未重修法力，他神魄受限，神识难以离体，脑海中记载的功法难以传出来。

    即便能够传出功法，但天地灵气枯竭的窘境不解除，寒芷莹也不可能修炼他所传的功法。

    不过，既然发现妹妹身负天资，寒辰起了心思去引导一番。

    “不能让她资质浪费，天赋埋没。”

    寒辰暗道。

    “虽然暂时功法难以传出，灵气也不足以修炼入道，但是，芷莹的天赋资质奇佳，若因为暂时未能出世修行而长时间身处红尘俗世，受人间污浊侵蚀，烟熏墨染，只怕渐渐会灵性泯失，慧灵蒙尘，资质落入下乘。”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上天赋予她罕见的慧灵之资，若是不加以利用，不加以磨砺进步，再好的天赋也会泯散。

    凡人生活琐碎，最是能打磨人的棱角，让人变得圆滑。

    变成老油条，是会过日子了，却是得小而失大。

    “不能让芷莹被生活的琐碎所困，受苦恼的处境连累，失去灵性。我需要对她引导一番，让她慧灵开光，灵慧初启，保持天赋之中‘近道’的自然。”

    想了想，寒辰脸色一正，伸手扶起妹妹，让她坐到前面来。

    由原先并肩而坐，变成面对面盘膝而坐。

    寒芷莹脸上微惑，但她性子本就恬静，看到哥哥脸色郑重，她也不急躁多问，听话的坐在哥哥面前。

    寒辰盘膝而坐，嘴角含笑非笑，眉眼不怒而威，脸色如君王威严，如父祖慈爱。

    “芷莹，我来问你。”

    感觉到这道庄而重之的气息，寒芷莹微微一慌。

    很快，她收敛心神，连忙跪坐地上，两只小手放在膝腿之上。

    “哥哥，您说。”

    受气氛感染，寒芷莹郑重视之，露出一副小心翼翼，乖巧聆听的模样。

    寒辰的气质已经微微变化，有股虚无缥缈，捉摸不定的玄妙意韵。

    心中意欲提‘道’，仙道，天地大道，是极为严谨庄重之事。

    “我来问你，你可有想过这些问题？”

    稍作停顿，寒辰口含天宪，吐字飞花，循循冥冥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

    寒辰平淡说出这些问题，寒芷莹听了微微困惑，秀眉轻蹙。

    黛眉如云盼，浅浅一颦一蹙，明眸动人。

    “哥哥，您问的这个是？”

    她感觉到这些问题似有相识，似是而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寒辰知道说的太模糊，她很难去明悟自己想要提点的‘道’。

    “那我将问题概括，说得通白一点。”寒辰平淡说道：“芷莹，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或者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问题乍一听，有点聊人生的感觉。

    换了旁人，估计已经露出古怪的目光，懒得去想这种无谓的问题。

    态度不好的，或许会对提问者报以一个白眼，不屑，白痴，傻哔。

    寒芷莹没有想当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也没有受冥冥的天道约束，不去思考，去逃避这个问题。

    她微微侧着脑袋，认真想了想。

    “活着，是为了什么？”

    迷茫。

    困惑。

    失落，空虚。

    “对呀，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又比如说，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已经考上南都大学，日后便按部就班，读书，结婚，有小孩，相夫教子，然后老去……”

    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寒芷莹知道自己日后便是过上这种生活，尤其是未来的丈夫，恐怕就是那个钟家的钟斌。

    自己活着的意义何在？

    人生有什么意义？

    就是为了嫁给钟斌吗？

    就是为了过上自己不开心，不自由的日子？

    又或者，走上一条跟家里抗衡的道路，艰难度过困苦的日子，在社会中苦苦挣扎。

    “这些，是我想要的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人活着，便是身不由己，很多事由不得自己任性。

    “既然如此，那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不甘心、不愿意、不喜欢的生活之中沉沦，或者去抵抗生活的不公，对命运作抗争，终其短暂一生，将日子都花费在这种令人挫败的琐事之中。”

    即便如此，意义何在？

    如那刹那的烟火。

    人生短暂，燃烧自己，展露出刹那的美丽。

    人生的意义便在于此？

    为了这短暂而虚伪的美丽？

    人活着，因为终究要死的，所以只能尽量的过着所谓的‘精彩’的生活，然后，静静的等待死亡？

    “不可能，绝对不是。活着，绝对不是为了结束。”

    寒芷莹心中煎熬，心障丛生，眉头蹙紧。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读书，考上一所好大学？

    她已经做到了。

    过上美满的日子？

    经过努力，她一定也可以做到。

    获得成功的社会地位？

    经过拼搏，一身伤痕，以时光和生命去换取，她也一定可以做到。

    那么，这就够了么？

    即便得到这些东西，人生就毫无遗憾了么？

    一切，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人死灯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