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堪客头上挨了一下。

    二师兄将手中画着一团黑漆漆的纸收起，一指方堪客，说道：“去把你的剑拿来。”

    方堪客苦笑转身，不一会儿，便从屋子里拿出了自己的木剑。

    二师兄指了指前方的湖水，说道：“耍一剑看看。”

    方堪客上前几步，站在湖畔那块方形巨石上，缓缓闭目，随后睁开，神色露出严肃。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瞬间撕裂湖水上空，让湖中红黑鲤鱼都为之一惊，急忙摇动尾巴，朝湖底深处窜去。

    方堪客猛地握住木剑。

    便有一阵极其恐怖的罡风呼啸，缠绕其身，连带着他的衣衫起舞，疯狂地拍打着他的身躯，啪啪声不断。

    只是握住便有剑鸣声轰然爆发，又有罡风缭绕身躯，怎么看都是极其强大的一剑。

    二师兄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

    ......

    方堪客一声大喝，双脚狠狠一踏巨石，整个身形腾空而起，瞬间飞掠而出，猛地将木剑举过头顶，随后向下狠狠一斩！

    惊天一斩！

    湖水猛然激荡，一道三丈长的剑痕，骤然出现在湖水中央，随后向着两边疯狂撕裂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极其粗壮的水柱，猛地自湖中冲出，瞬间喷涌出三层楼那般的高度，连带着无数鱼虾起落。

    湖对面的那颗垂柳，猛然间被一股大力击中，柳枝不停颤抖。

    终于有一片柳叶颓然落下，飘于湖面。

    湖水上空忽然下起了细雨。

    叮叮咚咚，大珠小珠落玉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湖水终于恢复了平静。

    方堪客将木剑插在后背。

    他的神色平静，眼中却有满意之色闪过。

    二师兄没有说话。

    然后摇了摇头。

    ......

    ......

    木剑忽然从方堪客背后飞出。

    仿佛化作一个无主之物，猛地飞向天际，随后落下，向着湖水轻轻一点。

    甚至没有触碰到湖水。

    只是于半空中轻点了一下。

    湖水开始激荡。

    整个湖面开始波动，湖中鱼虾开始不安，湖底泥鳅开始乱窜。

    一道不多不少，长为九丈九的裂痕，忽然自湖中撕开。

    一道不多不少，长为九丈九的水柱，忽然自湖中迸射。

    湖对岸，柳树摇曳。

    有九十九片柳叶自叶柄与树枝交汇处断裂，随后无力坠下。

    柳叶落于湖中，便再次开始碎裂，每片化为九十九点琐屑。

    随着湖水激荡。

    湖面上空再次下起了细雨。

    这场雨，竟然铺满了整座湖水，不多不少，每一处落下的雨丝面积都是一样。

    这场雨，下了九十九息。

    ......

    ......

    一道清脆的剑鸣传出，似在欢呼，似在雀跃，显得兴奋至极。

    于空中滑过一道绚丽的弧度，木剑飞回，停在了二师兄身前的半空。

    方堪客怔住，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湖水撕裂九丈九，水柱腾空九丈九，柳叶残片九十九，每片琐屑九十九。

    便是连落雨，都是九十九息。

    然而最令方堪客吃惊的，并非这些个极限数字。

    从始至终，二师兄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负手静立。

    然后，看了他一眼。

    准确的说，看了一眼他的背后。

    那柄破木头般的木剑。

    ......

    ......

    只是一眼。

    方堪客的木剑便不受自己控制，从背后出鞘，被二师兄借去一点。

    方堪客怔在原地。

    他看着二师兄伸手去握木剑，下意识说了一句：“二师兄，这是我的剑。”

    二师兄伸手弹在方堪客的脑门上，平静说道：“这还不是我送你的剑？”

    方堪客忽然醒来，看了一眼湖水，心中震惊未褪。

    然后下一刻，他便再次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二师兄，这是我的剑，你为什么只是看一眼，它就不受我的控制，直接出鞘？”

    方堪客的声音有些发颤，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二师兄淡淡瞥了方堪客一眼，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想借你的剑，莫非你的剑还敢不从？”

    方堪客心想，像二师兄你这样的人物，虽然强的一塌糊涂，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发生。

    而且，那一瞬间，自己可是完全失去了对木剑的感知，仿佛真的变成了无主之物。

    “可是，这是我的本命物啊。”

    最令方堪客吃惊的，并非二师兄挥出的那一剑。

    而是，他只是看了一眼木剑。

    独属方堪客的木剑，竟不再听从他的使唤，直接被二师兄借去，一瞬间竟失去了联系。

    世间还有这等借人剑的手法？

    二师兄说道：“莫说是你，就是那些个以剑刺入神圣之门的剑圣，我要是想借剑，他们的剑还敢反抗不成？”

    ......

    ......

    平静淡然的话语，就这样极为轻松地自二师兄唇间迸出。

    其间透露出自信，却仿佛大海般汪洋深远。

    二师兄想要借剑，便是连位列神圣之境的剑圣，都不敢不从。

    应该说，不得不从更为恰当些。

    方堪客久久无法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方堪客深吸口气，说道：“那二师兄，你为什么单单自称是天下第二剑圣？”

    既然连同为用剑刺入神圣之境剑圣手中的剑，都能轻松借来，那么二师兄定然是所有剑圣中的至强者。

    为何不直接称天下第一剑圣？

    二师兄摇了摇头，说道：“剑圣中，有一个人，比我还要强大。”

    他又道：“我没有自信，能挡住他的一剑。”

    二师兄这样无比自信甚至无比自负的人，竟然生出的颓然之色？

    竟然失去了所有自信？

    竟然说出了，连对方一剑都挡不住，这样的话语？

    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大修行者？

    除去五宗四姓里的宗主以及某些老不死，流传世间的几大传说人物，只有那么几个。

    一个便是破道的天下第二剑圣，也就是二师兄。

    另一个便是东海剑神西门春秋，曾教出数名剑圣。

    至于还有一个，便是中洲万仞城的那个天下第一。

    万仞城的天下第一，方堪客知晓他并不会用剑。

    而东海剑神西门春秋，一听名字便知是耍剑的高手。

    莫不成是他？

    而且，能教出数名剑圣，这样的用剑神人，说不定便是二师兄口中的天下第一剑圣。

    二师兄一眼便看穿了方堪客的心思，摇头说道：“我不曾与西门春秋交过手，但就算是我与他加在一起，都不是那人的一剑之敌。”

    方堪客呼吸急促，那人莫不是神仙吧？

    否则，一剑之威，怎能让二师兄与西门春秋加起来，都无法抵挡？

    “那人是谁？”方堪客问道。

    二师兄眼中露出神往，幽幽说道。

    “万年前，那人以圣境修为，曾'饮一瓢山河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