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出来走走不,外边天放晴了。”
雨逐渐停了,小红站在门口,看到屋檐遮掩背后,乌云渐渐散去的天空,当即露出了喜色,转身冲屋内喊道。
这是易尘请的一个丫鬟,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二十来岁,年纪轻轻但做事却很是勤快,他一共请了三个下人,小红负责照顾他下午到晚上。
闻言易尘和善地笑着,却摇了摇头,外面的世界,他看不看都是那样,不会因他去看了,而发生什么变化,他只需专注掌心的温暖便好,这是他现在最为珍贵的东西了。
“老爷,您一直念叨着玉儿玉儿的,玉儿究竟是谁啊?”见状小红顿时无奈摇头,随后走进屋内,寻了张小凳坐下,看向易尘,颇为好奇的询问道。
她来这里照顾易尘已有一段时日了,经常见后者一个人摸着手心笑着念叨什么玉儿玉儿的,实在是古怪不已。
“玉儿是我很重要的人……”闻言易尘微微一怔,随后却平淡笑道。
他也不知道玉儿是谁,但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哦……”小红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但紧接着,她又开口道。
“那玉儿她现在在哪呢?”
“呃……我也不知道……”易尘愣道。
“既然老爷您这么想念玉儿,为什么不出去找她呢,整天待在屋里想又有什么用,再怎么想也见不到啊。”小红又道。
闻言易尘顿时神情一滞,怔住了。
对啊,怎么想念了玉儿这么多年,自己却从没想过要去找她?
自己口口声声道她是很重要的人,一直念着她的名字,却从未想过要去见她,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知晓她是只存在于那曾经梦境之中的回忆,寻找不到么?
不是!
易尘看着自己布满苍老皱纹的掌心,目光不禁颤抖了起来,他如梦惊醒,才发现如今自己竟已甘于现状,甘于就这样一个人思念着玉儿,却放弃了寻找那场梦境的答案!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就这样一个人沉浸在了对玉儿的想念之中,却忘了,自己之所以回到小县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掌心的温暖再次传来,似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暖了一些,仿佛他的手被人双手紧握住一般,易尘旋即目光再度一颤。
“玉儿……在等我……”易尘喃喃道,声音微颤,自己无时无刻不牵挂的那个人,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很珍贵的人,此刻说不定还在梦境之中的某一个地方一直等着他,然而他却满足于眼下,停滞不前了……
“老爷,小红是不是说错话了……”看到易尘这副模样,小红顿时露出古怪之色,但紧接着,心中却以为那叫玉儿的人是不是已经过世了,所以才叫老爷听到后变成了这副模样,当即便露出了歉意,低头怯声道。
但就在这时,易尘目中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将老眼中的昏浊不清都冲淡了一些,旋即连忙开口道。
“小红,扶我出去!”
半个时辰后,在小红的搀扶下,易尘慢慢地下了南峰,来到小县城,他收拾了一些东西,打算去一个地方。
“青玄仙门,在那里我能找到梦境的答案!”易尘目中露出罕见的执着,整个人像是脱去了昏昏沉沉的老气,他打算前往青玄宗,寻找那场梦境的答案。
他回忆起了自己当初曾想起过的画面,小酒馆中自己曾对张爷爷说过的话,以及在见到张爷爷将一枚青玉令牌递给那清秀少年时自己的惊呼,都曾提到过一个地方,那便是青玄宗!
易尘敢断定,他在梦境之中发生过的一切,肯定都与青玄宗有所联系!
乘坐马车赶路,速度并不慢,半日后,易尘来到苍莽山脉之外,与他同行还有不少人,他上了年纪,独自行走不方便,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请了不少人,将他抬着进了苍莽山脉之中。
而在一片林间空地停下来时,易尘瞳孔蓦地一缩,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此地,我在梦境中来过!”易尘心中震惊道,面前的场景他分明没有见过,却隐隐有一种熟悉感,时隔数十载,迷糊混乱的记忆再次涌现上了他的脑海,令他头疼不已,但此刻他目中却露出激动,他想的没错!
那场梦境的答案,定然是在青玄宗!
但紧接着,易尘在同行一群人的陪同下,将这一片山林逛了个遍,却根本没有找到青玄宗的入口。
青玄宗乃仙家之地,凡俗之人不可寻其踪迹,这传闻还真的不是子虚乌有。
易尘并未放弃,他花了大笔的钱财,请了许多匠人远道来这片山林为他建了一间房屋,又置办了许多东西,打算在这里生活下去。
关于那场梦境的答案就在青玄宗里,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玉儿……等我……”
这一过,又是十年……
如今的易尘,已经白发苍苍,老眼昏花,步履蹒跚,八十岁的高龄,就是张爷爷当初也没活这么大岁数。
但易尘身体一直不错,并没有病魔缠身,或许该得益于当初张爷爷留给他的那几个玉瓶,那些玉瓶是仙人所赐,里面装着一些珍贵的药丸,张爷爷生前并没舍得吃,之后都被他吃了。
日复一日的等待并不是没有结果的,终于有一天,易尘在下人的搀扶中走出屋门时,看到眼前的林间场景一阵变幻,随后从中凭空走出了两位飘逸出尘的青年男子。
“仙人……”易尘浑浊的老眼当中露出了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是让他等到了。
“呃,这位老人家……”久违的走出青玄宗,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间林间小屋和两个凡人,当下那两位青年男子也是露出了意外之色。
“老头在此等候十年了,只为进入青玄宗,恳求两位仙长,带我进青玄宗一趟,只需进去便可……”易尘当即颇为艰难地躬身对这两位青年男子大拜,苦苦请求道。
闻言,那两位青年男子顿时面露为难之色,同时也有些疑惑,青玄宗是肯定不会收如此年迈的老人为弟子的,怎么这老人却在宗外苦等了十年?
“老人家,先起来吧……”但易尘此刻却仍旧躬身不起,见状,其中一人目中露出不忍,抿了抿嘴后,连忙上前将易尘扶了起来,道。
“若和长老说明一番,应当无妨……”将易尘扶起后,二人商量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擅自带凡人入宗,这种事情他们本是没有权利的,但此刻看易尘这般恳求,想必也是有些苦衷,将其带入宗门后,与长老仔细说明一番,应当会被谅解。
他们并没有怀疑易尘有何不轨企图,再说了,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老人,就算再有企图,又能在满是强大修士的青玄宗掀起什么风浪呢?
当即便随二人一同进了青玄宗,刚踏入那片空间时,看着面前出现的壮丽景象,易尘老眼中先是划过了震惊,但紧接着,他略有些模糊的视线在一座座山峰上扫过时,顿时觉得隐隐间又有一种莫名熟悉感涌上了他脑海,古怪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我梦中定是来过这里!”易尘心中断定道,他旋即又回忆起自己想起过的当初他曾在小酒馆与张爷爷说话的模糊片段,立时更加坚定起来,青玄宗,他在梦中肯定来过,并且很有可能,他在那梦中,如这两位仙长一般,也是仙人!
否则的话,他当初绝不会在小酒馆空穴来风的与张爷爷说起梦见自己成为了青玄宗的仙人!
很快,两位青年男子将此时通禀了长老,长老赶来时,看着易尘,目中也是有些讶异,刚欲开口,但就在这时,易尘老眼突然一颤,不知为何,突然怔怔开口道。
“林长老……”
明明从未见过眼前的老者,易尘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喃喃出声了,说完,苍老双眼露出茫然,紧接着,脑海像是炸裂一般,头痛不已,无法承受,旋即昏迷了过去。
苏醒过来时,易尘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座山峰上的石屋内,之后,偶尔那两位青年男子会给自己送来一些神奇药丸,吃了可以裹腹不致饥饿,只是,易尘再没有见过当日那位长老。
待在青玄宗内已然半月,因为年迈不便走动,易尘一直没有下过这座山峰,不过倒也没有人来赶他走,久而久之,他竟然就这样在青玄宗一直生活了下去,已然忘却了外面的世界……
二十年过去后。
易尘,一百岁了……
他还没死,也没有病痛缠身,这青玄宗是仙家之地,与外界俗世隔绝,在这里面居住仿佛可以使人长寿,并且,那些神奇的药丸吃得多了,他感觉自己身体都似乎变灵活了一些,不再像以前一样行动极不方便了,就好像越活还越年轻了一般。
而活得久了,似乎也终于看透了些什么,如今的易尘,百年孑然一身,到头来什么都没有,那场梦境的答案,他还没找到,俗世的一切,他也都放弃了,除了,掌心的那一抹温暖……
过往仿佛都成了毫无意义的虚幻泡影,易尘发现,这百年以来,伴随他的,只有孤独。
自始至终,他都是孤身一人的活着,就如同,一个人沉沦在了梦境之中一般,所经历过的一切,不过都是梦幻泡影,与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却……无法自拔!
就像是……
一直活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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