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的画面开始不断在易尘脑海中闪现,繁荣的街道,拥挤的人群,最后定格在张爷爷将一枚青玉令牌递给一位清秀少年时的画面,易尘瞳孔蓦地一缩,那时候的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到底说了什么……?”
易尘抱着脑袋,状若疯魔般的跑开了,将那位老人家惊吓了一跳,他感觉头疼像要炸开,那段记忆像是被人刻意从脑海抹除了一般,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但易尘此刻深知,他肯定在那时候说了些什么。
易尘又来到东面街边上,看着眼前的房屋呆呆站着,片刻后,他回望四周,脑海又有模糊的混乱记忆涌起了。
“仙人……仙人……”易尘面容扭曲,拼了命的去回想,终于在好片刻后,往昔的场景似乎在他眼前开始回放一般,让他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张老爷子好福气啊,竟与仙人有这般际遇……”
“这么多金票,十辈子都花不完吧,张老头你穷了大半辈子可总算是熬出头了……”
“就是就是……”感叹和道贺声此起彼伏,小酒馆面前一片堵塞,许多街坊与行人都纷纷涌来将张爷爷围在了里面,易尘看到这样一幕时,目光一颤,他紧接着继续往前回想,旋即在他脑海像是嗡然炸开了什么一般,一道惊呼陡然响彻!
“这是青玄宗的宗……!”
易尘神情蓦地剧烈震动起来,这道声音在他脑海响彻了,并随着张爷爷将一枚青玉令牌递给一位清秀少年的画面一同出现,让他意识到,这声音定是来自于他,他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紧接着,易尘目光一定,他旋即看向面前那屋舍之内,回想起了当年,在与仙人相遇之前,这里还是一间小酒馆,他和张爷爷正坐在酒馆内木桌旁闲聊的场景。
一幕幕残缺的记忆片段飞速在脑海划过,迷糊不清,但却真实存在,片刻后,易尘神情陡然凝固,看到了在木桌旁,他手里拿着油纸包,一脸激动与向往的对张老爷子说道。
“对了,张爷爷,我昨天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仙人了!”
就是这里!
易尘瞳孔蓦地一缩,他想起来了,就是这句话,自己曾做过一个梦,一个古怪的梦,正是此梦,让他倍受困扰,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却选择自欺欺人,将这场梦当成了错觉,选择了遗忘,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个梦里!
易尘目中露出激动的亮光,他终于找到了事情的突破点,但很快,他眉头紧皱起来,目中露出了茫然。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曾做过一个梦,但是……
梦里发生过什么,他却完全记不得了。
“我当初究竟梦到了什么?!”易尘拼命地去想,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随后,他来到南峰顶上,坐在崖边,再次回想,但半天过后,仍旧没有想起半点关于那场梦境中发生过的事情。
他脑海中已没有丝毫印象,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曾有过那一场梦,但梦中的一切,却全都已经忘了……
“那不可能只是一场普通的梦,不可能只是一场错觉!”易尘内心断定道,他这数十载以来倍受那些古怪的感觉困扰,全是来自于那一场梦,定然不可能是子虚乌有之事!
随后,易尘赶回了齐国宫城,变卖了一切他在齐国的产业,之后再次回到了小县城,定居了下来。
他一定要弄清楚曾经的那一场梦境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岁月匆匆,转眼又是十年过去了。
年过半百的易尘,显得远比同龄之人苍老,一头白发,满脸沧桑,神情麻木,目光都变得昏浊起来,他在南峰上建了间小屋居住,时而会走到崖边回想曾经的梦境,但至今,他仍没想起半点梦中发生过的事情。
他老了,过往的记忆也逐渐开始模糊了,但唯独那个梦境,他一直没忘,在他心中,如同形成了一股执念一般。
南峰上住着一位每天都会坐在崖边发呆的怪老头的事情早已被小县城里面的人知晓,人们也大多都来拜访过了,其中有不少易尘以往熟悉的小伙计,如今都成为了各家铺子的掌柜,但他们并没认出易尘来,易尘也没认出他们来。
这天,小县城有位中年人上了南峰,找到了易尘,说是看着易尘孤苦伶仃一人,于心不忍,想为其找个老伴,但却被易尘拒绝了。
拒绝的时候,易尘昏浊的老眼中露出了茫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的确也感到这些年来很孤独,但不知为何,就是拒绝了那中年人的好意。
只是,在这时,掌心突然出现的一股温暖,却令易尘微微一怔。
易尘步履蹒跚地走到南峰崖边,缓缓坐了下来,抚摸着满是褶皱的手心,这些年为了曾经的那个梦境,他劳心费神,老得太快了。
但此刻,他目光并不在那些满布沧桑的褶皱上,而是痴痴看着掌心,有些失神,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有人与他提起娶妻之事,他就会下意识的拒绝,然后在掌心,莫名的出现一抹暖意。
看得久了,易尘不禁又发起了呆,他从未有过哪一次这么专注于掌心中那一抹莫名的温暖,这一看,就是半日过去,他仍未回过神来,只是这时,他的嘴边却在不经意间喃喃开口了。
“玉……儿……”声音有些嘶哑,并且很轻,似乎低不可闻,但落在易尘耳边时,却令他神情一滞,目中再度露出了茫然。
玉儿……是谁……?
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易尘愣住了,这些,他都不清楚,但紧接着,他嘴角滑入了一抹苦涩,令他不禁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满布皱纹的眼角,滑落下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泪,咸咸的,带着一丝苦涩,久久不散,易尘当即便是目光颤动起来,为什么,他会突然流泪……
“玉……儿……”再次颤着声音道,易尘泪水莫名涌出,他轻轻抚摸着掌心,那一抹暖意还在,自始至终,都未消失,并且,在他说出这两个字后,掌心仿佛更加温暖了。
“玉儿……”
“玉儿……”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明明是那么的陌生,但易尘此刻就是忍不住想要一直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泪水也是没有由来地不断涌出,就好像,这个名字,对他十分的重要。
轻轻抚摸掌心,易尘老泪纵横,心底却莫名有种感动,那抹温暖,始终在他掌心,就好像,有着一双温暖的手,将他始终握住了一般。
“玉儿……”易尘一遍遍地不断喃喃道,就像是终于找回了某种珍贵的东西,面上虽挂着泪,但此刻却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他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他就会忘了这个名字,忘了掌心的那一抹温暖。
这个名字,他这一生并未有半点印象,但此刻却让他感到莫名的珍贵,让易尘意识到,他终于寻回了曾经那梦境中的一丝记忆!
最近小县城里的人们都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南峰上的那个怪老头终于不再坐在崖边发呆了,而是经常会下山来到小县城走动,步履颇为稳健,脸上带着笑容,沉沉老气也褪去了一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令人们都有些意外,一直以来,看着这个怪老头一天到晚生无可恋一般地坐在南峰的崖边发呆,他们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后者一个想不开就跳崖了。
但如今人们却是松了一口气,怪老头一天一天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如同换了副崭新的精神面貌,令他们心中安定了不少。
只是,他们偶尔会看到,那个怪老头时不时会一个人抚摸着掌心,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同时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倒是颇为古怪。
“玉儿……玉儿……”易尘一直念叨着,抚摸着掌心,将这个名字彻底铭记在了心底,他家财何止万贯,但此刻在他眼中,却不及这个名字珍贵半分,齐国宫城那边也有以往的熟识好友来劝过他回去重新接管生意了,但却被他淡然拒绝,哪怕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就摆在了眼前,也不能换他掌心的那一抹温暖!
以往每当他要仔细去思考手心那股暖意的由来时,生意上的繁琐事务却恰好一涌而来,令他不得不放弃这样的举动,故而一直忽略了掌心的温暖,而现在,他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这是他唯一能从曾经那个梦境之中寻回的东西,什么,都不能换!
匆匆之间,二十载时光再度飞逝……
易尘如今岁过甲子,终于是扛不住年迈体衰,行动开始不方便了,没有亲人的他,不得不雇了一些下人来照顾饮食起居。
经常也会有人远道而来,到南峰上来看望他,是以前在齐国那边曾多次受他照拂过的人。
呵呵,易大善人的名头至今倒还是在那边传扬着,然而小县城这边,却已无人识得南峰上的怪老头便是当初的易尘。
但如今的易尘,对这一切,都看得淡了,每日抚摸着手掌,口中喃喃,露出微笑,其他的一切都已不重要,至于曾经的那个梦境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也逐渐放弃寻找了,反正再怎么找,也找不回……
现在的他,只要有掌心的那一抹温暖,只要还记得玉儿这个名字,便已知足。
只是……
这样,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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