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成已经走了有一会,书房里,蔡京又恢复了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闭在眼睛靠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蔡翛则侍立在一旁,他的官虽然不小,可在老子面前,他还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他们家除了老大蔡攸,没一个不怕父亲的。
“你对梁山那个新头领了解多少?”
被老爹没头没尾地这么一问,蔡翛不由呆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父亲见谅,孩儿对那个贼寇一无所知,父亲怎会突然问起他来?”
虽说老爹已经几起几落,可被贬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老爹不想着怎么过关,怎么还突然想起那个贼寇来?
蔡京摇了摇头,悠然道:“梁山贼寇之前是宋江在统领,宋江退童贯、败高俅,显然是个厉害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名不经转的年轻人搞死了,你不觉得很好奇吗?”
“嘿嘿!一面放出风要攻打登州,却突然劫了军饷,而且还是在不声不响中做成的此事,你以为他真是神人吗?”
听老爹说完,蔡翛略一沉吟,恍然道:“父亲是说朝中有人勾结梁山贼寇,故意泄露消息给梁山,才会让梁山贼寇这么容易做成此事的吗?”
蔡京欣慰地看了看自己的这个三儿子,其实在他所有儿子中,资质最好的还是老大,只可惜那小子总是跟自己做对,其他儿子虽然也都不错,却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蔡翛分析的没错,朝中肯定有梁山贼寇的眼线,通过一件劫夺军饷的事,继而借题发挥弄出这么大动静,显然也不会是个小角色。
想找出这个人其实也并不难,只看他蔡京倒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然后在顺藤摸瓜,一定会找出那个人。
不过现在还不是找人的时候,不论那个人也好,又或是梁山贼寇也罢,在蔡京心中都如跳梁小丑一般,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皇帝身边。
这个阉货,自以为跟皇帝走的近,就可随便愚弄他,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啊!
“这段时间多去你大哥那走动走动,老五那也要去,另外这件事你也不要出面,告病吧,放心,梁师成再嚣张,也还不敢把我父子怎样”
父子再不和也是父子,蔡京就不信他倒了他儿子会好过?相信老大也能看明白这点,所以绝不会袖手旁观。
蔡京的第五个儿子蔡鞗是徽宗的驸马,这时候最需要的是家族的力量,公主是他儿媳,算得上是他蔡家人,怎可能真看他落难。
可以说梁师成的这俩件事彻底惹怒了蔡京,已经不惜动用底牌来抗衡他,不过这还不算完。
打发走儿子后,蔡京又把跟了他四十多年的老管家叫了进来。
在书桌上拿起一个信笺,递过去说道:“找一个可靠的人,让他把这个送到梁山去,记住,不要说是谁送的,事后这个人也不能留”
“老爷放心,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蔡京已经七十多,这大半辈子干的缺德事多了,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几乎都是这个老管家出面办的,可说是心腹中的心腹。
看着老管家的背影,蔡京阴阴地笑了。
“梁山贼寇,你不是喜欢钱粮吗?老夫就再送你一份大礼”
蔡京把什么都算计到了,唯独忘了一件事,就是他年纪实在太大了,已经大到能挡住儿子的前程了。
老大蔡攸为什么同他老子不和?还不是因为蔡京不肯让位吗!所以蔡京这次看似高明的主动告老,不但很快被徽宗批准,老大蔡攸更是接替王黼,直接负责主导这次接管燕云之事。
晁訾率军劫了朝廷的军饷物资,震动的何止京师?
晁訾悄悄离开梁山,只有公孙胜知道,一天两天还能蒙混过去,可几天不见人影,就有人回过味来,然后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开始出现了各种流言蜚语。
有说晁訾跑了的,有说晁訾其实不是晁盖的儿子,是冒充的,被发现后杀了的,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这个时候最活跃的当属朱仝了,梁山群雄良莠不齐,王英这样的人决不是个例,像这样的人,顶着好汉的名头来到梁山,之前不论是晁盖还是宋江,虽然都收留了,却绝不会重用。
这就让朱仝看到了机会,他又接触了几个不得志的首领,这几个人虽还兴不起什么风浪,却也给了他无比信心,正要进一步拉拢的时候,晁訾劫粮成功的消息传回来,顿时就让他彻底老实下来。
谁也没想到晁訾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
朱仝不老实不行了,他没有弄到晁訾的行踪,致使朝廷遭受这么大损失,宿太尉虽没责怪卢俊义,卢俊义却派人狠狠地训斥了他,晁訾偷偷下山,这么好的除掉晁訾的机会居然都浪费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机会。
卢俊义这次交给朱仝两个任务,一是查出梁山的下步计划,第二个任务是找机会干掉晁訾。
什么样的机会呢?卢俊义和朱仝同时想到晁訾回来后,梁山为晁訾庆功的时候,因为朱仝掌管的就是酒宴类的后勤工作,是最有机会给晁訾下毒的。
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晁訾这回收获这么大,梁山一定会大摆庆功宴的,趁着人多眼杂,确实最容易下毒,所以他必须低调下去,绝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朱仝一直都很谨慎,在接触那几个首领的时候,也没透露太多信息,在他想来,梁山上对晁訾不满的人多了,他也就发发牢骚,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朱仝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梁山成员的组成,这都是一群什么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插上尾巴就是狐狸的那种。
王英且不说,朱仝在接触白花蛇杨春后,杨春就把心中的疑惑告诉了朱武。
朱武是从前仅次于吴用的军师,在没上梁山的时候,九纹龙史进、白花蛇杨春还有一个跳涧虎陈达,就一同随朱武在少华山落草,几个人一直都是以朱武马首是瞻,所以杨春虽不堪,却极听朱武的。
朱武听了杨春的话后,立刻就敏锐地感觉出朱仝有问题,之前晁訾刚上山的时候,忠义堂的椅子无缘无故少了一把,群雄都知道有问题,却都没往平时忠厚老实的朱仝身上想,还以为是宋江遗留的手下干的,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朱仝不是也在场吗!
这样一联想起来,所有问题都顺理成章了。
梁山群雄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同样也有优点,那就是一旦认可了这个人,就轻易不会改变。
之前晁訾已经成功稳住了梁山的局面,现在又亲自下山,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统领,包括朱武在内的一众梁山大佬,已经彻底认可了晁訾,所以再有人想暗害晁訾,他们都是不会同意的。
现在朱仝自己跳出来,却也成了朱武送给晁訾的最好礼物。
于是,朱武立刻找到公孙胜,很快,一个内部锄奸的计划就在朱武和公孙胜的完善下形成了。
晁訾的船队进入济水,很快就要到梁山水泊了,消息传回来,举山欢腾,尤其是待先期赶回送信的张横叙述了整个事情经过后,所有头领都被这次堪称完美的行动镇惊了。
几千旦粮草,几百万贯银钱,骡马辎重无数,最让人惊奇的是,整个行动只损失了不到二十个人,别说别人办不到,就连想都不敢想啊!
可就是这么个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真就让这个年轻的首领做到了,难道他真是上天赐与梁山的?还是如之前祥瑞显示的那般,是天王再生?
尤其是所有梁山士兵都知道开始实行饷银制和定的每月饷银后,晁訾的声望再次被推到了顶点,现在估计即便是那位首领再有异心,恐怕手下人都不会跟着他了。
晁訾所乘的楼船一进入梁山水泊的势力范围,公孙胜就派出各水寨首领前来迎接,梁山水军几乎倾巢而出,一时间,梁山水泊上千帆争流,一眼望不到尽头。
中间水道被让了出来,晁訾所乘的楼船居中而行,晁訾如同检阅部队般站在船头,向着不住欢呼的水军士兵频频招手示意。
王英也在迎接的队伍中,而且还是第一批要蹬船迎接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楼船,王英不由想起了昨晚的一幕。
“王头领,两条路,一条是把这坛酒劝晁訾饮下,你可以放心,三天后毒性才会发作,那个时候,你我已经是宿太尉的坐上宾,而且宿太尉还说了,待将来剿灭梁山,你我还会得到皇帝的嘉奖,而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不会有人再追究”
“另一条路不用我说,王头领也应该能想到吧?按照新的山规,你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那小子正好可以用你的脑袋立威,何去何从,王头领好好想想吧!”
这是昨晚朱仝找到王英时说的话。
只是朱仝没想到,王英回家之后,却发现公孙胜和朱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家,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简单说两句后,公孙胜和朱武就走了。
然后老婆扈三娘也给王英摆出了两条路,一是继续给晁訾下毒,然后被拿下同朱仝一起杀掉,她改嫁。
另一条是帮助拿下朱仝,扈三娘同他一起离开梁山,公孙胜已经给他们夫妻安排好了去处,而且还不用离开梁山这个大家庭。
王英虽然不堪,但对义气二字却看的极重,他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现在山寨不但赦免他,还给他一条新出路,老婆也不会离开,如果他再不知道如何抉择,就是脑袋有问题了。
尤其看到老婆那满含深情的眼睛,王英仿佛又回到第一次见她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