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宇孤零零地躺在巨大的床上,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座皇冠雕塑,雕塑的左侧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徐宇年轻而朝气的脸上戴着眼镜,看不透眼里的表情,他的身边是他的太太特丽莎,微微上挑的嘴角透露着倔强。
今夜月光很好,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房顶的吊扇上,在床单跟徐宇的脸庞上投下阴影,一只柔软的天鹅绒枕头被徐宇放在脚边当做脚垫,硬橡木制成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夜光钟,上面的数字跳动着,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十分。
最近几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给他的情感造成了一连串打击。一场未遂的绑架,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阴谋,暗地里已经有枪口默默对准了自己,而且不止一支,不止一个人,他们虽然并没有跟自己直接沟通,可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因为,仅有的知道这件事情的几个人,现在隐身在黑暗处露出了獠牙。
白天的时候,白烈特(孟铮)送回了自己的儿子跟他女朋友珍妮。那位独行杀手一脸的暴躁,因为他的一个受邀帮忙的朋友竟然在营救结束之后,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另一帮杀手击穿了手臂。杀手的朋友?
当然,他知道那些杀手其实是弟弟徐君的手下,可是徐君的手下为什么只是在看戏而不去帮手呢?事后还想杀掉白烈特等人?难道连弟弟也有涉入这盘浑水?
还有儿子的女朋友珍妮,白烈特暗示这个女人并不简单,自己其实也做这样想的。但是,她还是救了儿子一命,她又是何方神圣?自己通过渠道获得的她的身份官方证明,是真的吗?
这种战栗的感觉让他全身发冷,他从床上坐起身子,摸索着穿上睡袍,按开床头灯。他在黑暗中走下楼梯,借着月光穿过客厅走到厨房,打开灯,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他想打开平底锅加热牛奶,然后慢慢地喝,这有助于他的睡眠。
他向来把外界跟这个庄园隔绝,他的心也是。
他在外面,可以花天酒地可以胡作非为,可以找上一堆妖艳的女郎作陪,可是回到这个他跟故去的妻子曾经拥有的家,哪怕就是失眠多梦,焦虑难安,可他仍然无法去找任何刺激来帮助自己,这里的空气中。似乎都有她的味道。
“徐先生。”他的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徐宇端着杯子转过身,看见珍妮站在那里,她身上披着一件丝袍遮挡住了睡衣,满脸的睡意惺忪。徐宇不由得楞了一下,他觉得现在看到的珍妮,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珍妮,那个愿意跟儿子交往并且爱着他的珍妮。
“徐先生你没事吧?”珍妮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徐宇,轻轻发问。
徐宇晃晃头,“抱歉啊珍妮,对不起,我现在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你没事吧?怎么没睡呢?”
“我听到下面有声音,就起来看看,徐源听你的话吃了药,现在睡得十分香甜,可是我不想吃药,又睡不着,每次一闭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些死人的画面,血淋淋的。”
“我真的很抱歉,我天亮之后会再次打电话给医生,让他过来给你做一些治疗,你会好起来的,珍妮,这次真的谢谢你。”
徐宇将手中的牛奶递过去给珍妮,但被珍妮摇手拒绝了,“谢谢,徐先生,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忘记这个梦魇,我总是想起他们的鲜血沾在我手上的感觉。”
徐宇点点头,抿抿嘴,突然对珍妮说,“陪我喝上一杯,怎么样?喝点酒对你现在的状况有好处,不过,只能是一杯?好吗?”
珍妮点点头,徐宇将手中的牛奶放下,走到酒柜边拉出一瓶没启封的干邑,对着珍妮扬了扬,“路易十三天蕴。”
珍妮脸上还挂着忧伤跟彷徨,听见徐宇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反应,徐宇心里头踏实了一点,他想从珍妮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如果按照她的身份证明上的家境,那么她应该是不知道路易十三天蕴究竟是什么的,反之如果她知道这酒,那就证明她可能有问题,毕竟她不过是个学生而已。
徐宇摸出两只杯子,将酒打开往两只杯子里个倒了大半杯,再从冰箱里拿出装冰的冰桶,跟酒一起放在托盘里端到餐台前,珍妮也走过来坐了下来,两人碰了碰杯,喝了一口酒。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会有事情发生,这就是我每次都采取预防措施的原因,但你永远不知道,那一天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你永远无法计算一切,对吗孩子。”
“是的。”
“珍妮,我非常爱我的孩子,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而我所做的一切安排工作,都是为了他的安全,我真的很感谢你。他跟我说过,你表现得那么勇敢,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你知道吗?我相信你有这么勇敢,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能从你的双眼里看到勇气,这种勇气,跟我从我妻子的眼神中看到的一样。”
珍妮一下子脸就红了,低下了头。
徐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太露骨了,甚至有点挑逗意味。他赶紧喝了一口酒,“珍妮,我只想感谢你。”
“徐宇先生,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趁徐宇有点尴尬的时候,珍妮平静地喝了一口酒,问道。
“当然可以,问吧。”
“你对你的儿子完全坦诚吗?”
“哦,我当然坦诚,你想说的是什么呢?”徐宇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喝了酒忍不住有点饿。
“他知道你公司的一切吗?我的意思是,要是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他能够继承你的事业吗?”
“珍妮,这个问题是我们中国人的心里很不吉利。”
“要是我跟他在一起,决定结婚,那么他就需要知道所有事情。”
“当然了。”徐宇拿起餐台上的一块干果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珍妮垂下头,看着杯中的酒,“现在,他在某些方面似乎还很幼稚。”
“他这么幼稚是有道理的。”徐宇盯着珍妮的眼,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我的一些生意根本不需要他去关注,我自己也很少过问,每周或者每月都会有人向我汇报这些生意的情况。当然,当他准备好了,我会教他一切的。”
“你会教我吗?”
徐宇犹豫了一下,这一下犹豫他也是故意的,然后将餐台上的干果盘推到珍妮的面前,“当然了,我当然会的。”他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我希望你跟徐源一起成为我的继承人,当你们结婚之后。”
这是一个有能力且有点疯狂的女人,恐怕是太有能力了。他想。
“徐先生,我这样所,并不想让你把我当做一个以女色来骗取情感跟金钱的女人,我只是担心徐源,我知道你从来都把他排除在生意之外,大概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可是他非常痛苦。可是你知道,如果他痛苦,那么我们也会跟着一起痛苦的。”珍妮没有去吃干果,只是再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
“教他像你这样经营生意,让他成为你的得力助手,毕竟,他是你的儿子。”
徐宇沉思了一下,他知道她说的对,徐源是自己的商业帝国的继承人,但现在他对这盘生意知之甚少,一旦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到时候根本没有人可以继承或者掌控自己这盘庞大的生意。
可是,他也不可能在儿子面前暴露自己贩毒、贩卖人口及军火的这些丑陋的一面,甚至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以徐源前20几年干净的心灵应该完全无法接受。如果早按照曾羽的计划去走,那现在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一切转交给儿子,可真是那样的话,父亲之前的几代人打下来的东西就这样丢掉??自己心有不甘的。
“你们怎么在这里?”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两人抬头看过去,徐源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厨房门口,”hi,珍妮,hi,爸爸。“
“儿子,你醒了?喝杯牛奶吧?”徐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珍妮站起来走到徐源身边,“发生了这些事情,我睡不着,我听到徐先生下楼的声音,就下来跟他一起聊会儿天。”
徐源的表情舒展开了,“哦,好的。爸,我也想喝杯酒。”
“当然可以。”徐宇跟珍妮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接触了一下。
如果徐宇懂读心术,他现在肯定拿枪打死了珍妮。
如果珍妮懂读心术,她现在肯定站起来离开了这栋偌大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