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和当初消灭白石部族的一战没什么本质差别。
双方两波标枪飞斧过后,战线贴近,河湾部族的两翼同时遭到了攻击,他们没有盾牌,瞬间有七八个人中了投掷武器躺下,但中军的战士们均手持圆盾,相互分隔半米,盾的边缘靠近,几乎没有一支标枪能够射进。
终于两军撞在了一起,虽然人数差了近半,但河湾部族的阵型宽度和黑血部族几乎等长,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把侧翼暴露给对方的可能。
人数劣势,可阵型等长,说明了一个问题,杨俶的阵型比对方要薄。
也就是说,假如对面一列站四个人,那么杨俶这边一列只能站三个人,但是只要换来了侧翼的安全,这就是值得的。
问题是黑血部族的军队根本没有“列”的概念,还是跑得最快和最勇猛的人冲在前面,整个军阵不是以一个“面”的形状冲上来的。
这造成了什么后果呢,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不但被最密集的标枪飞斧伺候,还同时要面对几块盾牌的撞击,与其后面的石斧。
第一线盾墙顶住,第二排人长矛越过第一排人的肩膀乱捅。
盾墙的一侧,坚若磐石。
盾墙的另一侧,血肉横飞。
若不是侧翼打得难分难解,恐怕杨俶早已命令虎牙破阵突击了。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虎牙的头顶上在冒烟。
他是让大首领给气的——刚杀了黑血部族的大将,想要冲进去大干一场呢,却被杨俶喊了回来,勒令在首领身边呆着。
虎牙说为啥,我要打十个。
杨俶说战局需要,你先别上。
虎牙不服。
杨俶说隼翼在第一线战斗,我身边既没有薛辟疆也没有尤丽娅,多危险啊,你不能走。
虎牙纳闷,他寻思着大首领没那么胆小啊,怎么就这么怕死了呢。
杨俶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战局需要时刻关注,腾不出时间来给虎牙详细说明,只能找个借口搪塞着先。
为什么要留住王牌呢?
因为杨俶身处山岗的地势高位处,可以较好看清局势,三百多人列阵围殴,没个半小时根本分不出结果,问题是对方的首领,那个家伙身边聚集了二十多名部族武士,手中清一色黑曜石战刀加方盾组合,胸口和脸上摸着斑驳的油彩,筋肉虬结,块头看起来是普通战士的两倍。
没错了,这支队伍绝对是他们黑血部族的嫡系精锐。
对方先留了底牌,现在派上来的绝大多数是其他归附部族的战士,要是让这波精锐包抄侧翼,或者从任意一个位置杀入,我方阵型立崩!
所以杨俶也留了底牌,就是一个虎牙。
哼,够看得起你们了,手拿橙装神器,身披双重战甲的人形兵器待命,就看你们要往哪儿窜。
隼翼的青铜长矛大发神威,已经有五个以上的敌人倒在他的前面了,大首领曾说现在的长矛用法呢,比较原始,你就配合盾牌凑合戳吧,以后咱还能拿出更科学的枪术让你学。
盾墙顶住的战线上,第一排黑血氏族的战士几乎死绝。
当经过严格训练,外加平日休整停当,肉食管饱的河湾部族精锐向前挺近时,对方的抵抗愈发吃力,大部分人开始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胜利的天平向河湾地倾斜。
杨俶眼看就要给他来个中军突破!
黑血氏族的先锋大将旱樟终于忍不住了,正面情况不妙,两翼却没有战果,他指挥过这么多场战斗,从没有像现在这场打得这样莫名其妙。
对面的阵型明显没自己这一边厚实,按理来说,人多的一方一齐挤上去,对方哪里挡得住,几个呼吸之间,必然被冲散。
可是这奇怪的盾阵居然生生挡住了优势人数的进攻,而且从后面劈出的石斧,刺出的长矛是如此凌厉,自己的部队,承受不了如此大的伤亡。
旱樟率领嫡系部队加入了战斗,杨俶在阵中看得分明。
“去吧虎牙,记得留几个活口。”
生化兵器虎牙挥舞青铜巨剑,在旱樟惊异的目光之中独自冲进了二十多人的包围,那巨剑真是擦着即死,碰到就亡,远古时期的毛皮根本无法抵挡这样一件凶器的打击,数息之间,阵型竟被凿透。
简直和中古时期全身披挂的铁甲骑兵没什么两样了。
与重骑兵不同的是,青铜巨剑抡圆了是范围杀伤,一次可能砸到两三个人,一个照面之后,黑血部族的精锐战士竟不敢再靠近分毫。
有不怕死的勇士冲了上去,把黑曜石战刀劈在虎牙胸口,可那家伙不知道穿了什么奇怪的衣服,韧性十足,坚硬异常,能轻易破开寻常皮衣的黑曜石战刃,竟然只能在上面破开一道小口子。
可下面还有一层同样的护甲。
这家伙不是人,他根本就是一头被用人类兵器武装起来的凶兽!
旱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小小一个破村竟然这么玄乎。
先是怪异的战阵,再是拿着神秘武器的强悍战士,自己的精锐部队竟然被区区一人压制住,完全无法支援大部队,可这个猛士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人,大家围着他周旋,不主动上去送死,好歹还能相持一会儿。
可眼看主力部队在河湾地盾墙阵的打击下摇摇欲坠,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旱樟最后的希望破灭于一声清脆的呐喊。
这声呐喊来自黑血部族的左翼,也就是东面方向的缓坡上——本来他的部队不至于落在凹陷地形的位置,可河湾部队持续推进,竟然把他们压制到了不利地形。
“预备——放!”尤丽娅扎着金色马尾,出现在山梁上。
她身后出现一排整齐的猎手,张弓搭箭,嗖嗖嗖一齐将羽箭射出。
灰木部族的援军,终于抵达!
薛辟疆补充了满满一大袋羽箭,下面黑血氏族的附庸部队一个个都成了活靶子,箭无虚发,几乎每一箭都能射倒一个战士。
正面失利,头领被对方猛将压制,外加侧翼被远程部队的打击,强悍的黑血氏族联军终于崩溃,齐齐发喊,丢下手中兵刃,没了命地朝后面跑去。
旱樟见势不妙,命令十余名手下拖住虎牙,独自带着另一半人逃走。
杨俶却没下令追杀,因为在人数劣势下的正面战斗,即使获胜了,对士兵们的体力消耗还是很大,而现在又没有骑兵,人家是空手逃亡,己方全副武装追击,能不能追上都是个问题。
河湾-列山氏族联军终于意识到自己获胜了。
以少胜多,伤亡竟然不过二十,是一场史诗大捷!
敌军丢下的辎重与武器不计其数,甚至能再武装出一个聚落的战斗力量,杨俶命人选了其中质量较好的一部分,给自己人换上,其余的可以交易给灰木部族,让他们转手卖给别人。
“大家都打得很漂亮!”杨俶毫不吝啬对战士们的赞美,他大手一挥,“今晚开庆功会,所有人好好吃喝一通,肉管饱,酒管够!”
大家一齐欢呼,架起杨俶抛上半空。
今夜的列山部族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伤者得到照料,死者的家属被好生安置,俘虏被加入到奴隶队伍中去,参与河湾地的经济开发。
战斗中战功卓著的奴隶,杨俶给予了他们自由人身份,与此同时他们原本的主人将得到补偿。
这是给奴隶一个上升的通道,让他们知道苦役犯是可以减刑的,而战功,则是最快恢复为自由人的办法。
为什么只有战功才有效呢,因为杨俶觉得,一起扛过枪的男人相对更可靠,战场上以命相搏,把后背交给同伴,厮杀过后活下来的人,往往拥有最坚定的战友之情。
他们,也是对这个群体最有认同感的一部分人。
所以这次战役,共计十二名奴隶恢复了自由身,其中一名男子手刃两个对手,虽然肩膀被开了个口子,深可见骨,但还是挺了过来,杨俶不但给了他自由,还赐予他半亩土地。
奴隶们眼睛都亮了,杨俶可以想象余下的人在战斗中的勇敢表现,还有他们回去之后,能把这个消息带给整个聚落的奴隶群体。
这种压迫程度太深的制度,虽然一时促进生产力发展,但还是要尽快由我亲手终结了才好,杨某人如是想着。
杨俶左手拎着个兔腿,右手捏着个水杯,吃得不亦乐乎,突然发现虎牙面色凝重,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赶紧起身,随他走到后面。
虎牙指着地上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方脸武士说:“大首领,那个叫旱樟的家伙带着剩下的十个杂鱼跑了,我亲手砍死十个……不过这个当时晕了过去,我把他活捉回来了。”
这个武士满脸纹身,看起来好不彪悍,可却是被虎牙吓破了胆,问什么答什么,毫无隐瞒。
“把你之前和我交代的,再和咱大首领说上一边。”虎牙捏了捏指关节,咔咔作响。
“我说,我说,”方脸武士忙求饶道,“旱樟首领的手下是我们黑血氏族最弱的一部,像我这样的嫡系战士只有二十五名,其余战士,都是其他部族招募过来的……不过我们路上已经顺手消灭了五个氏族了。”
吓,杂牌军的战斗力都这么强?杨俶略有吃惊,连忙问道:“那个被斩断手臂的蝮蛇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要把河洛部族怎么样!”
“那是黑血大酋长心爱的表弟,”方脸男子露出恐怖的表情,“他的大表哥——黑血大酋长已经震怒,他誓要夷平河湾地,杀死所有男子,抢走所有女人和小孩……为此大酋长不惜发动了半个部族联盟的兵力,一千多人的大军,已经在路上。”
杨俶手中的杯子都掉了,还喝什么酒,吃什么肉,来人呐,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