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走了,赶紧走。
他原来的计划就是先去南门,不把米兰达安置好,不仅说不过去,接下来也没法专心办事。再加上和鹿角分手后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附近的佣兵不知道是不是都越过南门大道往南去了,没人就打听不到消息,要找活人,最近的怕就是南门的那些圣殿骑士了,虽然他们可能对于东外城区里的事了解得也不多。
若是出了大问题他能带着米兰达跑,只要跑到白牛、猫爪这边,跑得比他们快就好了,若是小问题,或许他还可以帮帮忙,对于那些金甲骑士,或许是因为泰迪的原因,他有莫名的好感,别说米兰达的事还得指望他们。
可能是后背那两只小手停止了抚动,介于临界线的胸闷感猛然加重,一股热流从内体迸发而上,艾尔用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将那些腥热的液体都吞了下去,一吸气,整个口腔鼻腔都是铁锈味。
好的,指望圣殿骑士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喘了两口大气,他拽着米兰达就走,他已经完全无法再集中精神去思考是否有别的选择,脑子里只剩下原先做好的计划,眼里也只剩下了前方那摇曳的火苗。
来自北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在现在是黑夜,否则对方早就看到他们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碰上大部队比较好,他咬了咬牙,再次将米兰达拦腰抱起,朝南门那边拔腿就跑,一路飞奔,总算是堪堪与这支由北向南移动的大部队错过。
至于这支队伍是要去干嘛,就当他们是去给青峰报仇的好了。
他的脑子晕,内脏可能也乱,心更乱。
佣兵们打了起来,狼人又开始乱跑,东外城区跟他的心一样乱,或许东外城就是他的心,那个不知所踪的女人就是粘合剂。
他将小姑娘放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与仍在流淌的眼泪又让她变成了一只妖精,心疼着别人却也让人心疼的妖精。
剧烈奔跑了一阵,艾尔胸口又存了一大口血,涌到嘴边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他又给咽了回去,身体倒是感觉舒服多了。
唯一麻烦的是,他的头却越来越晕,他意识到这不单单是因为磕碰的问题,刚才的战斗应该是消耗了不少暴风的能量,现在这比正在抽取着自己的精神,晃了晃脑袋,将自己晃得脚下一偏,差点摔倒在地。
这是他的意识最后的清醒。
米兰达一直在哽咽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艾尔的样子有些可怕,原本蜡黄清秀的脸,变得青白死灰,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加快了脚步。
和南门的距离越来越近,在绕过某栋遮挡视线的大房子后,打斗的声音明显增大,战斗很激烈,利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呼呼喝喝之声几不间断,有令人热血沸腾的人类嘶吼和野兽的咆哮声,也有利刃划破铠甲发出的刺耳噪音……
火光,他喜欢火光,特别是在这种头晕脑胀,身体虚弱的状态。
犹记得第一次握住暴风时,大致也是这样一个情形,这么一想,他好像又踩上了棉花,手里牵着的人不是米兰达,是那个阻止他冲向光明的卡特。
他们来到了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入目皆是寒光闪耀的獠牙、飞溅的鲜血、明晃晃的剑光、舞动的金银铠甲。
艾尔又将小姑娘安置在某个小角落,刚想转身离开,对方拉住了他,这让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混乱——难道那场关于[贵族晚宴]的梦境到现在才结束?自己还没有从黑幕中的林地窜入光明吗?
对了,卡特拦住他之后,逼[hx]逼[hx]叨叨了些啥来着?
回过头,却是没有看到卡特那双三角眼,耳朵也没有钻入那只会令人更加烦躁的虚伪劝说。
那一刹那花朵似已经挣脱一切束缚,撑开花瓣,艳丽无匹。
米兰达踮起脚尖,掀动了一阵香风,为混乱之人再次献上了一个吻。
但火焰似乎贴上了冰,艾尔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他要杀,前边有个人在等着他……要从黑暗遁入光明,将那两头要伤害她的野兽捅个千疮百孔!他要快点赶过去……
一秒也等不了。
他木然的转过了身,似是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没有看见身前美得似妖精的女孩,他心里起的不是涟漪,而是一丝埋怨,埋怨对方干扰了自己几秒钟,带着埋怨,他撞进了光明。
……
南门驻军遭到了突然袭击,虽然暂时搞不清楚这些灰毛死神,是如何从佣兵的包围圈中窜出来的,但这不影响守卫们做出及时的反应,城区里的狼人一日不灭,对于城门来说最主要的威胁就是来自于内部,他们时刻在准备着。
狼人向南门奔来,黑夜中那一双双散发着荧光的眼睛组成了绿色的星河,当星河出现在值夜守卫的视线内之后,披甲枕戈而眠的驻军立即就按照计划,奔向了属于自己的岗位,他们会组成半圆防线,化作坚硬的护盾,将圣疗觉醒者、牵引城门的转轮等包裹在内。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们维持住半圆形的防御圈,先坚持不住的一定是对面的野兽,半圆防线中谁若是坚持不住了,身后立即就会出现顶替之人,哪个区域的压力突然变大,只要大声呼唤,由十来名精锐组成的救急小队也会及时赶到,受伤的人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退到后边被黄光照拂一会,就能再次回到前线。
但狼人不行,它们会死一个少一个,大家都坚信,面对坚盾顽石,绿色的星河只能是将自身撞碎,它们最后必将会退去。
是的,退去,他们若能击退对方就已经十分不易,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将狼人斩尽杀绝,在城镇猎杀敌人是佣兵擅长的活计,尽管此时那些该死的混蛋不知道在搞什么!
如此想来,似乎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新支援过来的重甲步兵了,他们是跟在佣兵身后过来的,佣兵们像渔网驱鱼一般,狼人或被猎杀,或是逃跑,都被逼到了角落,援军从内城开过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在这场战斗之前,其中的大多数人只在空地上与充满善意的导师、毫无杀意的同伴做过比划。
不止是圣殿骑士们担忧,就是他们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到底能不能站得住脚?
可“怀疑”并不能推迟意外降临的时间,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总是赶在“准备好”之前到来。
星河奔涌,城墙上成排成排的火把将这一片区域的黑暗彻底撕碎,星河涌进光明的一瞬间,就褪去了伪装,露出原型。
爪牙锋利,肌肉虬扎。
狼人还在几米开外,就弯曲身体弹射而来,张牙舞爪地伴随着声声怪与嘶吼撞上了坚盾顽石,发出了金戈交鸣之声。